……
“当初,你明明已经答应了随我一同离开,可你却突然反悔,我不信你是那种无缘无故说翻脸就翻脸之人,所以……没有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我是绝不会一个人离开的!”
悯颜看着耍起无赖的某人,眼里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宠溺。
也充斥着某种无法言说的苦衷。
白炁,能再次遇见你并与你相识,我真的很开心,这或许是我这一世里,最大的幸事了!
可是你跟我待在一起,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你就会……
所以,我没法答应你,原谅我的心口不一吧。
……
眼前那人停止了手中动作,抬眼望着她,眼中竟有一丝恳求之意。
“你就那么讨厌我,不想再见到我么?”
“不是的!”
悯颜心中挣扎,他就算讨厌自己,也绝不会讨厌这个人。
“我有不得已苦衷,别再逼我了,好吗?你再这样我真的会……会……”
会撑不住的。
白炁忽然感到很愤懑,手中茶杯被重重放在了案桌上。
她站起身来,睥睨着眼前那不知好歹之人,自己为了他在此地停留半年多,可他竟如此……
油盐不进!
执迷不悟!
就算是只野兽,也该被养熟了吧?
“你会咋样?会关起门来闭门谢客!还是会吩咐外边的人,再也不要放我进来?哼,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我白炁是不会罢休的!”
白炁被气走后,悯颜摘下那副面具,卸下所有令他窒息的伪装。
看着杯中原本的热茶,早就被冰冻成团,散发着逼人的寒气。可他并未感到奇怪,反而展颜一笑,想着她定是被自己气极了。
面具后的这张绝色容貌,若是被外边的那些女人瞧见,怕是又会闹出一番不小的动静。
悯颜收敛笑容,眼神变的冰冷。
再次戴上那个白玉面具,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柔情。
……
酒肆楼上,白炁独坐窗前。
她一个人喝着闷酒,望着对面楼中那间房里正在为一个“娘娘腔”抚琴的男子,不由气从心生,暗自骂道:“不知好歹!”
忽然,对面的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
只见那个娘娘腔正在对某人动手动脚,而那人也正剧烈抵抗着!
“来嘛,今儿个,让大爷我好好疼疼你!”
“你也是男子,成何体统?”
“哎呦喂,小贱蹄子还装什么装,我告诉你,大爷我还就好你这一口,听说你的脸破了相,不过没关系,越特别大爷越爱!来吧美人儿!”
“滚开!”
……
白炁死死捏着酒碗,一想到那人凄苦的过去,又看着此时场景,心里罕见地生了戾气!
若他肯早些与自己离开,又何必再受此等折辱?
可惜,他偏执迷不悟!
“哎呀疼疼疼,你谁呀?你怎么进来的?”
白炁一脚将那人踹倒在地上,森冷道:“滚!别用你的脏手碰他。”
那娘娘腔男子愣在地上。
多少年没人敢骂过他了,这人谁呀,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悯颜也愣住了,他倒不是害怕,只是从没见过白炁如此粗鲁的模样,反倒多了一丝独特的韵味。
白炁将他从床榻上拉起来,还整理了一下他那有些散开的衣服。
好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没想到这种小贱蹄子也有人相救。
随后那娘娘腔男人便反应过来,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她喊道:“你要为这个丑八怪出头,好好好,今天大爷就让你知道,什么叫——”
白炁偏过头的一瞬间,那娘娘腔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此生中见过的最美丽的脸旁。
白炁偏过身,冷冷地看着那人。
她气质非凡,面无瑕疵,又隐隐透露着一股神性气息,将那娘娘腔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哪里的神女下凡了?
外边那些胭脂俗粉,怎能与之相比!
“哎呦,大爷我今儿发达了,又来一个投怀送抱的美人儿,不如就让我一起来疼疼你俩?哈哈哈……”
说罢,那娘娘腔便伸手抓来。
白炁听着那令人恶心的话语,眼中拂过一抹杀意,还未动手,身后的悯颜竟冲到她前面。
“我不许你动她!滚!”
悯颜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面首,怎么会是那久经风月的小人对手,一巴掌被其打在脸上。
脸上面具随着劲风掉落,嘴角处噙着一丝血迹。
看清那张脸,娘娘腔再次愣了神。
“好啊,原来也是个美人儿,竟然敢戴个破面具扮丑来糊弄大爷,今日,你们俩一个都跑不了!”
听闻此话,悯颜慌乱地捂住自己脸,伸手去捡那掉落的面具。
那人抬脚踢了过去,就在马上落到悯颜身上的时候,他猛然被人掀翻在地,“哎呦”一声过后,随即被人死死捏住了头颅。
“你敢伤他?找死!”
“白炁!”
就在白炁动了杀意之时,一声急切的叫喊唤醒了她。
白炁回过头,那张脸,怎么会如此熟悉?
她对着某人的脸发愣的片刻,身前的男人从怀里拿出一把刀,径直捅在她腰间。
感受到腰间那股异常之感。
白炁立马收回视线,稳住心神,将那娘娘腔强行抹去记忆,并狠狠拍昏过去。
“白炁,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悯颜脸色苍白,强忍着自己腰间那种剧痛,走向白炁。
白炁一把搀扶住他,说道:“我是不会有事的,也死不了,但现在我们两个怎么看都是你有事才对!别说话,闭眼!”
她输送一道灵力给他,又趁机抚平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
然后才静静看着某人,轻声斥骂道:“你是傻子吗?谁让你挡我前面的!你会被打死的知不知道?”
那人睁开眼睛,一张凄美的面孔看着白炁,微笑道:“我不怕死,我只怕你会受伤,因为那样我的心会更疼。”
白炁看着那双深情的眼眸,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既然你的脸已经好了,留下来绝对不会安全,所以你必须得跟我走!听话,好吗?”
“好。”
“你答应了?”
白炁有些意外,这人可真是够奇怪的。
悯颜未再多言,只是直勾勾盯着白炁,眼中尽是藏不住的爱意。
“还有一件事我得和你说明,其实……我不是普通人,有一些特殊力量在身上,所以……”
“我知道。”
你知道?
白炁心想也对,刚才她对那娘娘腔做的事,他都看到了。
“好,那就说定了,这次你不许再食言!三日后便是七月七,晚些时辰我来接你。”
“白炁,你当日所说的圆我一个心愿,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
“那我现在就要兑换。”
哦?
这倒是有些始料未及,如此情形下还不忘兑换心愿。
“那你说吧,想要什么?”
“七月初七那日,我想让你身着一袭红衣来见我。”
白炁看着眉眼噙笑的男子,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了。
“好,三日后,我身穿红衣前来接你!”
白炁把那娘娘腔丢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然后便满心欢喜地去买红衣。
等着那天到来。
……
七月七,情人衣
“悯颜你看,百两黄金,我可是攒了好久呢。”
白炁把背在身上的一个大包裹重重放在桌子上,兴奋地看着。
悯颜看着身着红衣,又满脸笑意的白炁,眼里却是望不到底的忧伤,其实他心里明白,从来没有一个面首走出过这道门。
除非……
“你能不能不要弹奏这支曲子?太过哀情,不吉利,今日正好是人间乞巧节,外面热闹得很,等下替你赎了身,我带你好好逛逛。”
“一曲归离,也算衬景了……”
“什么?”
窗外有些纷扰,她没有听清那人的话语。
“没什么。”
曲子作罢,悯颜还是听了某人的话,停了下来。
听着长街上“叮叮咚咚”的杂耍声,白炁突然想到什么,一阵术法过后,一条黑蛇缓缓从她手指间游了出来。
“阿巳,我总觉得哪里不妥,你去十里外的离亭等我们,别让之前那些人堵截了去路。”
“嘶嘶……”
得到指令,巳蛇便从窗口悄然溜走。
“哦,它是我的通灵兽,一些事等出去后我再告诉你。”可能白炁怕吓到悯颜,赶紧解释道。
不过说来奇怪,刚才巳蛇出来的一瞬间,他好像一点都不害怕,眼睛里似乎还有一些复杂的情绪。
悯颜只是笑了笑,点了下头。
“吱呀——”
一道开门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就是你,想要给玉面赎身?”
白炁瞧着进来的一些人,然后把目光看向为首的阴厉男子。
“来之前我查了你们这的规矩,若为赎身,百两黄金!查验一下吧,一文不少。”
“姑娘倒是清楚,不过你却弄错了一点,别人赎身是百两,他——是千两!”
白炁脸色阴沉下来。
果然,来者不善!
“奉劝姑娘一句,你还是回去吧,人——你是带不走的。我们培养他耗费那般心血,其价值早就远超百两黄金,况且他的琴技可是我们藏面楼的一大招牌,所以即便是千金,也带不走他!这辈子,除非死,否则他休想踏出这扇门!”
悯颜很是平静,看来他早已预料到了。
“若是我说,今日,我一定要带他走呢?”
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
“来人,给我拿下这个扰乱藏面楼的女人,丢出去!”
四处涌现的暗卫纷纷包围过来,看来今日有些麻烦了……
白炁是一定要带悯颜离开,可她又不能随意出手取人性命,何况还要时刻护着他的安危!
混乱中,白炁紧紧拉住悯颜的手,往楼下厮杀而去。
她不停地用灵力弹开那些刀剑。
只要出去了,巳蛇就能感知并接应他们。
“跟紧我!”
为了更快出去,白炁只得暂时放开某人的手掌,让他跟紧自己。
“嗖——”
忽然,背后传来一只冷箭,是那个为首之人放的。
白炁知道自己不会死,所以她根本不在乎,可下一秒她骤然想起什么,脸色苍白起来!
“你受伤了,我会难过。”
她立刻转过身去,可还是为时已晚。
那个傻子已经挡在了她的后方,而那支冷箭,也早已洞穿他的胸口。
鲜血,正如多年之前,飞溅到她的脸上。
温热,却又叫人心寒……
楼梯上,两人一上一下遥遥相望,明明那么近,却仿若咫尺天涯……
白炁愣在那里,死死盯着那人逐渐涣散的瞳孔,这个傻子,他还在冲自己笑。
“这一次,我总算……护住了你!”
玉面男子倒在众人视线里,随着护栏坠落而下,他的白玉面具也在那一刻,一起滑落下来。
白炁猛然惊醒,纵身跟着跳了下去。
她拼命地去抓住某人,可到头来还是听见了头骨碎裂的声音。
“天呢!这是玉面公子?”
“不是说他脸上有疤痕,奇丑无比吗?”
“你眼瞎呀,这叫丑吗?这姿色绝对能排面首之首!”
“唉,可惜了,生了一张这么好的面孔,现在却……”
“怎么会这样呀?那女人什么来路,若不是她来捣乱,公子怎会……唉,可怜的玉面公子。”
……
白炁听不到丝毫周围的议论之声。
她站在地面上,手里只剩一个完好无损的白玉面具,那是刚才她最后能抓到的一点东西了。
脚下,躺着一个绝美男子,可此时的他身处血泊中,奄奄一息望着自己。
“白炁,我……”
白炁瘫坐在地面,抱着这个满眼都是自己的男子,身体止不住发颤。
怎么会,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刚才他们明明还在……
她害怕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怕过。
“白炁……”
“我在、我在的,你慢慢说,我不会抛下你的,你……你……”
“你别哭,也不要害怕,我还会再回来的,这一世……我很开心,你不明白我有多么多么的开心,即便是死,我也开心的不得了。曾经很多次,我没有找到你,有时候就算见到了,可你也没能认出我来,我以为自己要没机会了,我快要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好怕自己会忘记你……”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求求你,你起来告诉我!好不好?”
“对不起,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我才认出你来,我该早一点认出你来的。”
“还有……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走的,只是你以前因为我受了太多的苦,我怕这次还会……”
“你原谅我好吗?我后悔了。”
“我原谅你,我都原谅你,只要你别离开我!不然我会很生气的,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会去找很多很多男人……悯颜,你别睡!”
看着他越来越难维持的生气,白炁要疯了。
“我只有死了才能离开这里,你带我离开……好吗?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帮我把这层外衣脱掉,这是我唯一想要的……”
“别睡,你别睡!苍旻!”
白炁脑子已经彻底乱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着怀中之人,喊出这么一个陌生的名字。
怀里的人已经很难再睁开眼睛了,可他却释怀的笑了。
“真好,还能再听到你喊我的……名字……”
“悯颜!悯颜!是我错了,是我不该强迫你离开的,你醒醒……”
白炁将他那层被鲜血浸透的白衣扯开,瞬间呆滞在原地。
原来,里面是比那万千灯火还要亮眼的红色,一袭红衣穿在他的身上,是那样好看。
所以,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你根本就没打算活着走出这座楼,对不对?你骗人的代价可真令人承担不起。
那是你的命啊,你怎么敢!
白炁抚摸着他的那身红衣,在那独自嗤笑,整座藏面楼的人只觉得她疯了,但没人敢走上前去。
“啊——”
声嘶力竭地悲喊过后,她那颗强装镇定的心终于承受不住,一大口鲜血呕了出来,喷洒到那人衣服上。
她慌乱地去擦,可越擦越多,因为那人的衣服,早就被鲜血浸透……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抱着清瘦的尸体离去。
藏面楼里的暗卫,本想阻拦。
那个为首之人抬了抬手,任由他们离去,或许他也没想到此事会闹这么大。
不过一个胆敢欺瞒他们的面首,死了就死了。
当巳蛇赶来的时候,满脸惊愕!
他在离亭久等不到,又感受到白炁状态不对,这才火急火燎赶了回来。
刚到藏面楼门口,他就看到白炁满身狼狈,浑身是血的抱着一个身着喜服,却没了气息的男子走出来。
这还是他这些年中,头一次见白炁如此失魂落魄。
当他走到跟前,看清男子面孔,脸上的震惊不亚于抵住了自己的命门!
看着被白炁怀抱走远了的那人,巳蛇久久不能平静。
“苍旻大人……你怎么会……”
巳蛇远远跟在白炁身边,不敢多说一句,生怕再刺激到她。
因为他发现,某人已经好几天都不说话了,就抱着那具尸体发呆,看来心神受了极大刺激!
到底发生了何事,让她变成这副样子?
自己果真不该离开她半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