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阳春,万物生发,桃红柳绿,竞相争艳。
今日农闲,正是人间好时节。
余诚从山上砍了几根老竹,劈去枝丫,带回了院里。
他要做一支原生态的钓竿,这是他小时候除了学习之外最感兴趣的一件趣事了。
选用的竹子至少要三年以上的老山竹,之所以是山竹,是因为这种竹子不会长得特别粗壮,含水量也不多,重量不至于太重。
如果是水竹可能韧性更强一些,但太软,含水量太足,手感并不好。
余诚认为,水竹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吃,水竹笋极为鲜嫩,抽回家处理干净,用香油加上一点肥腊肉一炒,啧啧啧,别提了。
之所以要选三年的老山竹,因为这个年份竹子的韧性刚刚好,还不至过于老沉,色泽依然保持着嫩竹的翠绿鲜艳。
不管是手感、实用还是品相都是最佳选择。
天然生长的竹子竹节难免会有些走向偏差,不够直。
所以砍回来后还需要几道工序,其中一道余诚将其称之为过火。
方法很简单,点上一根蜡烛,用烛火炙烤竹节,使其表面碳化。
然后在用适当的力度将竹节掰直。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其实很需要经验。
首先是烛火炙烤,火候的把握很重要,烤的焦会破坏竹节表皮,容易损伤竹子,钓鱼的时候容易断裂。
烤的时间不够,又很难使其定型,火候适当的炙烤,不仅能够塑型,还能增强竹子的韧性和耐久性。
另外就是掰竹节的力度,也要适中,否则就会出现断裂或者不够直的情况。
余诚每一步都做得极为耐心,一如当年小时候,沉浸其中,体会自己动手的乐趣。
三根竹子,余诚按照尺寸分别修剪成两根3.6米的,一根4.5米,之所以是这个尺寸,因为现在市面上的鱼线线组基本上都是按照3.6,4.5,5.4这几个长度来卖的。
他在院子里忙的不亦乐乎,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还不待余诚回头,便听到何茹的声音。
“阿城哥,在家吗?”
午后的阳光下,何茹款款而来。
或许是身上的伤尚未完全恢复,步伐不如以前那么轻盈。
但她脸上的笑容依然一如从前,爽朗,干净。
余诚侧头微微一笑,招呼道:
“你怎么来了?伤好些了吗?”
何茹背着手,笑着点了点头。
上一次见面,还是上次。
那时候何茹是来劝余诚去找夏文茵的,一个多月过去,何茹摆脱了拐杖,打算再来劝劝余诚。
但当她看到余诚如今的样子,不知为何,那些话竟再也说不出口。
余诚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外衣,光着脚蹲在地上,裤腿撩在了膝盖,仔细看,小腿上还有些尚未洗干净的泥土。
就像是一个刚从田地里回来的农民。
过去那份淡然超脱的气质,已经荡然无存。
可不知为何,何茹看着这样的余诚却忽然心情大好。
或许是这样的余诚,终于不再像那天上的谪仙人一般遥不可及,而是有血有肉,真真正正的活在人间。
何茹快步走了过来,好奇的问道:
“阿城哥你在干嘛?做鱼竿吗?”
何茹也蹲了下来,拿起一根已经做好了的竹竿问道。
余诚点了点头,笑道:
“嗯,今天上午忙完了田里的事,顺便在山上砍了几根竹子,做来玩玩。”
何茹小时候经常在村里生活,对这些男孩子喜欢的东西同样也是爱不释手。
她握着鱼竿,闭着一只眼瞄了瞄,笑道:
“阿城哥,你手艺不如当年呐。”
余诚哈哈笑道:
“哈哈哈,快二十年没做过了,生疏了。”
说着他把手里刚刚做完的这支递了过去,说道:
“你看看这根,是不是好点?”
何茹接过鱼竿,瞄了瞄,煞有其事道:
“嗯,这根不错,有当年七八分水准了。”
余诚摇头笑道:
“你这丫头,满口当年,当年我做鱼竿的时候你也才七八岁,还能记得?”
何茹眯眼笑道:
“当然记得,我那还有一根小时候你送我的呢,放在爷爷阁楼上的。”
余诚笑了笑。
“那么多年了,怕是早就烂了,你要喜欢这根也送你了。”
何茹欣喜道:
“真的吗?太好了,我都想马上去试试了。”
“不急,先把线绑了。”
说罢,余诚跑回了家里,拿出早就买好的线组。
两副鱼线,都是3.6米的,1号线,七星漂,朝天钩。
虽然跟小时候自制的鹅毛鱼漂有些差别,但胜在方便。
何茹帮忙稳住鱼竿纤细的竿稍,余诚用新学来的八字缠绕法将鱼线固定,试了试,确保不会松开。
两人就这么蹲在地上一本正经的绑线、绑钩、调漂,就像是两个孩子一般。
绑完鱼线,余诚看了眼太阳,估摸着大概下午两点左右。
自从当农民后,他平时基本上不会带手机在身上。
那块十几万的表也被他藏进了抽屉最深处。
“时间差不多了,我中午已经打过窝,小茹有事没?没事一起去玩玩?”
听到余诚的邀请,何茹点头如捣蒜。
“嗯嗯,钓鱼去。”
不仅仅是想跟余诚待在一起,何茹却是很感兴趣,这种原始的钓鱼方法她还是小时候在桥头村玩过,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满满的美好回忆。
余诚笑了笑,回到屋里,提上一个塑料桶,一张小马扎,桶里还放着一把小锄头,一杯用白酒、酒糟混合白米和油菜饼粉末调配的窝料。
何茹连忙上前帮忙拿着小马扎,然后扛起余诚送给她的那支鱼竿一脸期待问道:
“我们去哪钓?”
余诚用竿稍指了指门前不远处的河流。
“就在河里,往上走那片回水湾,我在几个草窝子里打了窝,咱们现在过去,先在田埂上挖点蚯蚓。”
何茹欢欣雀跃,似乎连身上尚未好透的伤都消失了。
她看了眼余诚光着的脚,作势也要脱下鞋袜,跟余诚一样光着脚丫子。
余诚连忙阻止道:
“你干嘛?快穿上,现在才农历三月份,寒气重,你想生病啊?”
何茹一愣,指了指余诚的脚说道:
“那你不是也光着的吗?”
余诚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没穿鞋,他无奈笑了笑。
“我身体好,你还有伤,再说了我最近下田都已经习惯了。”
何茹嘟了嘟嘴。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