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氧气罩，声音小的只剩下一点点。
齐正均鼻腔发酸。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稍微往后退了一点，“我没打……根本没打通。”
“求你……”
少年仍然在念叨，或许是醒过来终于蓄了点力气，他伸手就把面罩扯下来一些，嘴唇微微张着，氧气不太充足的时候鼻翼翕动，呼吸声加重。
这动作把齐正均吓了一跳，他连忙伸手过去阻止，宽大手掌很轻易盖住许白大半张脸。
“你别这样，我不会再打了。”
少年小声嘟囔，嘴唇颤抖。
齐正均被驯服的大狗一样摸过许白脸庞，“你……嫂子，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什么才是真的？
许白恨不得指着耳朵给他看，告诉攻略目标——你可别在那发出感叹疑问了！小聋子丢了助听器，现在根本就什么都听不清！
“啊……”
不清不楚的嘶哑声音溢出来，许白强撑着睁眼，睫毛却眨动的越来越慢。
齐正均看着他的脸，看着看着就咬紧牙关。
【齐正均好感度：38】
兜里许白的手机震动，齐正均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是他哥所住医院发过来的催缴清单，上面每一项都列的清清楚楚。
几千几百汇聚起来，数目并不算小。
齐正均按了铃，叫医生来看看许白的情况，自己则出了病房，在走廊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响了没两声就接通了。
那边女人声音温柔，“小均，终于想起来妈妈了？”
“妈。”齐正均闭闭眼，心脏跳的厉害，“你跟爸是不是好久没去看我哥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女人声音听起来稍微有些不满，“小均，别再跟你爸爸闹脾气了，快回来吧，自己在外面很辛苦的，现在家里也需要你。”
“……我哥情况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
从前齐正均从不觉得妈妈对齐正则的态度有什么问题，但现在一听，竟然能感觉到无法掩饰的厌恶。
“小均，你是妈妈的好孩子，齐家家大业大，最后都要你来接手……宝贝，你老大不小了，不能总是任性——”
每一句都不对劲。
齐正均紧紧抓着手机，“妈，我哥还躺在医院里，他接手齐家最合适，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
“现在哪有什么喜不喜欢？”女人叹气，显然是齐正均终于联系她，让她觉得自己儿子吃了苦，现在终于有了回头的想法，拿捏着气势劝，“你先回来慢慢学着，你爸退不下去，更何况公司里还有那么多老人呢，慢慢儿就会了，到时候妈妈也就能享福了。”
每一句都闭口不提齐正则，仿佛他不是躺在医院里，而是已经直接去了另一个世界。
前面铺垫完，齐正均再也忍不住，直接问，“我哥在医院里，医药费谁来担？”
那边愣了下。
“……当然是我们来担，毕竟是你哥，这傻孩子，要不是我们，你以为他怎么能坚持到现在呢？”
齐正均的心猛地沉下去，他嗓音低沉，撒了个谎，“我现在就在我哥住院的医院里，这护士竟然说我哥住院费还欠着，那肯定是他们的问题，我就知道你们不可能不给他缴费！”
“你……”
“哦……之前有续存，或许是医生更改了治疗方式，等我打电话问问医院具体情况。”
齐正均不吭声。
“你到医院里去做什么？不要去那种地方，对身体不好，齐正则的事用不着你担心，你就赶紧回家来，听到没有？”
“妈妈给你打点钱，不要再跟爸爸抬杠，好不好？”
太明显了。
齐正均挂掉电话以后，眼睛里血丝都绷出来。
手机银行卡的汇款消息跳出来，他被人拍了下肩膀，连忙转过身。
“病人情绪不太好。”白大褂医生告诉他，“刚打了针，对了，他听力有问题，之前佩戴的助听器是你给收起来了吗？”
【齐正均好感度：50】
助听器。
怪不得许白总是自言自语的，……自己竟然没发现是他的助听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用银行卡里的钱给交了住院费，他在许白病房门口徘徊了两圈，局促的不太敢进去。
谎言就得一个接着一个的说，但如果一个谎言被戳穿，剩下的信任就会摇摇欲坠。
哪怕那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许白：【你看，好感度这不就涨了吗？】
六儿：【攻略目标突然变聪明了？】之前他妈妈也总是这样劝他，可齐正均却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许白：【一旦有了怀疑，关系就一定会出现裂纹。】其实他也不知道，齐正则的事是否真是齐母的手笔。反正是谁都可以，齐正均在自己刻意的引导下，总会找到异常的地方。
【齐正均只是看着张扬暴躁，从小在商贾之家熏陶出来的，要改，也很容易。】
好感度才过半，显然并不够。
齐正均下定决心似的，进了病房。
六儿看着许白头上的光环闪闪发亮，接着少年就开始苦闷的皱紧眉头，脑袋四下辗转，极其不安稳的挣扎。
六儿：【苦肉计？】
许白：【镇定药物的副作用，很合理吧？】
少年手指紧紧抓在床单上，将那里抓出一片褶皱。
他眼睛紧紧闭着，只是从眼角不停的流下眼泪，源源不断的剔透泪珠将整张脸都染上红晕。
睁不开眼陷在一片可怕的黑暗当中，仿佛是被困住的、打不开门的电梯，更像是那间摆放着黑白照片的房间。
黑色当中一张血盆大口，毫不留情的将他整个人吞噬。
齐正均手盖在许白手背上，他知道人听不到，干脆改成了轻轻的晃。
可许白根本感受不到，他浑身发抖，只觉得又回到了最恐怖的时候，一切因他而起，可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什么时候才——
“……啊。”
手掌被狠狠攥了一下，许白睁开眼，还涣散的瞳孔对上齐正均。
他的痛苦展露的明明白白。
【齐正均好感度 ：55】
“……是我错了……”听不见的聋子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丝毫没察觉男友弟弟已经要将他完全抱在怀中安抚。
“回……”手指蜷曲，打不出手势的少年只能哑着嗓子，“回家，回家……”
住院要花很多钱，而且江总……他已经超过了约定的时间，之后面临的是什么，他连想都不敢想。
许白听不到，齐正均干脆一只手攥着少年手掌，另外一只手打开备忘录打字。
上面写。
——你别担心，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你听话，剩下的都交给我。
“……”
少年呜咽着摇头。
那么多钱，齐正均怎么能拿的出来？
他能做的只有摇头和掉眼泪，眼里的悲伤能将人溺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