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再见到哥哥是在他大胜归来跨马游街之时。
当时,他还只是国子监中的一个学子,他跟着一群同窗站在窗前,只见哥哥身姿伟岸的跨坐在马上,神情肃穆的朝前来,他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一直都晒不黑的哥哥会晒成了蜜色,看着面容坚毅的他,天天差点失态的哭出声来。
他知道哥哥为什么要放弃科举前去参军,无非是想建功立业后保护他和弟弟妹妹。
当年的事,对哥哥的影响比对他还要大。
以前,他只觉得张君堂的思想恶心龌蹉,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可哥哥竟然会大受刺激,远离家乡去边关参军,天天再也不复以前的天真。
他有哥哥护着,很开心,却又有些愤怒和伤心,他的家明明好好的,却因为这事让父母伤心,让哥哥远离。
不就是为了权势吗?
他也可以,他也可以保护弟弟妹妹,他也可以帮着哥哥,可以给父母荣耀,所以哥哥走后,他比以前更用功,他希望可以追上哥哥,就站在他的身边。
可他没想到哥哥走得这么快,他只是考上举人,对方已经当上了二品的将军了。
天天些沮丧,果然,武官升的就是快,难怪哥哥当初非要去从军了。
阳阳骑在马上,两边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红着脸看他,眼里满是爱慕,有点冲他扔一些荷包花朵之类的。
天天看着,眼珠子突然一转,恶向胆边生,回头从外头一个卖花女那里拿走了所有的花,丢给她一块银子,噔噔的跑回包厢,同窗在好奇他下去干嘛,见他抱了一大包花上来,登时瞪大了眼睛,“李旭天,你干什么呢?”
天天哼了一哼,站在窗前,见哥哥快要到窗下,就瞄准了扔过去,一下子扔出去十几朵,接二连三的往下扔,就好像天上下了花雨一样,这样所有人都看过来了。
阳阳也抬头看过去,就对上弟弟有些恼怒的眼神,阳阳顿时咧开大大地笑容,扬手抓住一朵花,冲天天挥了挥手。
两边围观的人就“唰”的一下看向窗台上的天天,发现是个漂亮的男孩,顿时都愣住了,心中不由怪异起来,原来年轻的李将军竟是爱好这个吗?
天天的同窗也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李,李旭天,你疯了,你怎么能,怎么能和李将军示爱呢?那,那可是一个男子啊,你如此如何对得起你的父母家人?”
旁边一人却兴奋得直用扇柄敲打着手心,道:“错了,错了,少年人,人不风流枉少年,我看天天这样就很好啊,李将军青年英姿,天天好眼光啊,而且我看刚才李将军还冲你招手示意了,可见他也看上你了,回头你们好事成了可别忘了我们啊。[s.就爱读书]”说着露出一个下流的笑容来。
“胡闹,胡闹,这简直是伤风败俗,你不阻止也就算了,怎么还能纵容天天?”
天天直接翻了一个白眼,“你们有完没完?我叫李旭天,他叫李旭阳。”说着甩袖走了。
“咦?这是什么意思?”最下流的那人还没回过神来,其他几人却已经恍然大悟,“李旭天,李旭阳?难道他们是一家人?”
“天天上头有三个哥哥,一个外放为同知,一个在老家中孝顺父母,还有一个天天却从未提起,不过天天与他每月都有书信往来……”
这下大家再不怀疑,连忙追上去,“唉,天天,李将军是你哥哥?什么时候替我们引荐一番……”
天天不理他的同窗们,直接回了李府。
哥哥要进宫面圣,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回来得很晚,天天坐在哥俩的院子里发呆,傅氏叫人过来请他去大厅,天天不耐烦见人,就挥手道:“就说我在看书,二婶若没有什么要紧事,明日再说不迟。”
丫鬟不敢深请,回去回禀了。
傅氏本想问他一些阳阳的爱好,见他不过来也只是眉头微皱,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天天少爷的心情既然不好,你们就不要去打搅他了,派了人去前面看着,见二老爷和阳阳少爷回来了,就立马来报。”
李江现在是正二品,与这个侄子只差了半品,他们两个一起回家,李江笑道:“天天肯定在你们院子里等你呢,旭明几个你明天再去见,先回屋去休息吧。”
阳阳犹豫道:“总要先见过二婶。”
李江挥手道:“行了,你二婶那里我与她说,明天再见就是,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阳阳这才行礼退下,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而去。
李府这么多年来,布局早改了一些,好在前面有下人引路,他不至于迷路,下人边在前面走,边低声介绍道:“因家中主子多,前头院子有些不够,几位少爷又不肯像小时候一样住到后院,所以就两位拼一个院子,天天少爷搬出后院时就把阳阳少爷的东西也给搬到落君院了。”
“少爷们为何都不喜欢住在后院?”
下人笑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他哪敢说几位少爷是不耐烦二太太教导他们,加上二老爷纵容,就搬到前院来了。
阳阳没再问他,因为他已经到了落君院门口,推开门进去,就对上了坐在台阶上的天天。
天天眼睛一红,委屈的看着哥哥。
阳阳心中又酸又涩,却又好笑,挥手对下人们道:“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阳阳回身关上院门,上前摸了摸天天的脑袋,好笑道:“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爱哭。”
天天委屈的抹了一把眼泪,“你也不知道回家看看,边关离京城又不是十分的远,你不知道娘亲有多想你,有好几次都精神恍惚的冲我叫你的名字。”
阳阳的身子一僵,扯了笑道:“这不是军务繁忙吗?”
“你就扯谎吧,看回头父亲上京来抽不抽你。”
“父亲要上京?”
天天点头,“他们离京城也不远,父亲才带了母亲和朗朗暖暖出门游玩,听说你打胜仗回京肯定是要到京城来看看的。”
“朗朗和暖暖长大了吧?他们可还听话?”
天天撇撇嘴,“听话才怪,父亲和母亲常带着他们往外跑,把心都玩野了,淘气得不得了,特别是妹妹,”说到这里,天天忧愁的一叹,“她本来就够泼辣的了,偏父亲还宠着她,现在除了母亲,再没人能降服住她,以后也不知道谁敢娶她。”
阳阳就哼了一声,“我的妹妹多的是人求娶。”
兄弟俩就并排坐在台阶上,说着这几年的事,渐渐夜深,阳阳见露重,就起身拉他道:“走吧,进屋去说,外面雾气重了。”
兄弟两并排躺在床上,天天问他,“哥哥,你还会走吗?”
“自然是要走的,我还这么年轻,这次是回京受封献俘,回头还要回去镇守边关的。”
“你现在接任五叔祖的职位了?”
“还不算,五叔祖是正一品的大将军,我现在才是从二品,差得远呢。”
“那赖旭怎么办?”
“那小子现在还在军中历练,回来之前我和他谈过,五叔祖有心让他换个地方,你放心好了,五叔祖受宠,赖旭本事也不弱。”
“哥哥,我还只是举人呢。”太太有些沮丧的道。
阳阳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你才多大?现在就是举人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嫉妒你呢。”
“可你只比我大三岁,就已经是从二品了。”天天只要想到这个就好灰心,觉得自己和哥哥的差距真是太大了,小的时候还能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跑,现在却是连飞都跟不上了。
阳阳听了天天小声的抱怨,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道:“我去参军就是为了保护你和弟弟妹妹们的,要是还叫你追上,那我怎么保护你们?”阳阳眼里满是自得,“天天很厉害,以后会追上哥哥的,甚至成就比哥哥还要大。”
“真的?”天天不相信的问道。
阳阳点头,似有些怅惘,“天天,你将是文官,而哥哥是武官。”
天天抓住他的手,“娘亲说,文武并没有所谓的贵贱,那都是文武之间斗争自己弄出来的东西。”
阳阳笑道:“我知道,我也不会妄自菲薄,只是告诉你,你以后的成就不下于哥哥而已。”
天天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从此后,在哥哥的注视下,他再也不会急躁的前进,宦海升沉,当几次升降他到达最高点时,再回过头来看这段走过的路程,他才知道,哥哥留给他的鼓励有多么的重要。
要让天天说生命中最重要的是谁,那非哥哥莫属。
父母宠他爱他也教育他,但他们更多的是他自己选择,而哥哥,却为他指明了道路,并且作为他最可靠的后背替他挡掉风雨。
小的时候,哥哥虽然嫌弃他,但还是会牵着他的手带他出去玩,要是有人敢笑他或欺负他,必定会被揍。
再长大些,兄弟俩的感情更好,哥哥虽然依旧会嫌弃他,却慢慢的教会他强势。
再后来,哥哥会给他做后盾,让他做他想做的事,天天是有些任性的,他知道,父亲和母亲已经有些累了,对他们几个儿女虽有关怀,但于前程上更多是放任他们的发展,而真正帮着他们选择并支撑他们的却是青年成名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