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
赵刚和赵红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哆嗦着嘴,眼睛瞪得老大,沈嘉楠看着好笑,连忙摆手让他们坐下。
“那么激动干啥?就问你们想不想?愿不愿意?”
怎会不愿意?只是……赵刚想到现在的大环境,激动的心情,瞬间冷静几分,他眉宇微蹙,抬眼望着少年,言语间带着些许激还未平复的激动,“沈知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可是投机倒……”
“停!”
沈嘉楠抬手打断他将要说出的话,继而严肃道,“这可不是投机倒把,咱这是为了促进城乡间的生产生活物资流动,帮助改善群众基本生活需求。”
当今社会物资匮乏,商品少的可怜,很大程度,都不能满足城乡民众的生活需求。
如果,他们以集体名义,将其中一部分“空缺”填补上,就能“合法挣钱”。
不过,这事得由大队去谈,他只负责教授技术和提供契机,其他的事,他都不会过多参与。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两人要是还不明白对方在打什么如意算盘,那就白混了。
沈嘉楠就是想躲在朝阳大队和供销社后面,安安心心挣钱。反之,大队和供销社为了稳定合作,增加收益,肯定会好好护着他。
那么,就算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有两大靠山顶在前头,他出事的几率,也基本为零。
只是,这样的前提条件下,是他能给大队和供销社带来可观的收益,否则,就凭三瓜两枣,没人会把他放在心上,这么说虽然有些不好听,却是事实。
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钱不好挣,毕竟,国家制度摆在那里,可是说得明明白白,既如此,他们拿啥做生意?沈嘉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带领大家勤劳致富。
沈嘉楠受到质疑,也没生气,而是将自己给人送包和发圈的事润色一番后,说给了他们听。
少年告诉两人,自己在家学过裁缝,算是手艺人,所以接活不算犯法,这一点,他已经从公安干部那里得到了肯定答案。
不过,上面明文规定,手艺人不能大量接活,只能小范围服务片区,否则就是投机倒把。
但他预感,自己后面会有源源不断的生意,就担心销量太大,会引来麻烦。
所以,为了求稳,他也不想折腾,就干脆将部分生意分给大队。这样一来,大家都能稳妥挣钱,何乐而不为呢?
沈嘉楠看着仔细聆听的两人道,“她们都很喜欢那些发饰,一直都在说,要是市里和镇上有卖就好了,那就可以多买几个换着戴了。
我就琢磨着,干脆教大家做些卖给供销社,挣几个钱买粮,如此,他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他这话一出,赵刚两人瞬间就红了眼眶,心里也明白过来,沈嘉楠要教大家做发饰和竹藤背包的真正目的。
红旗公社前段时间遭了灾,房屋及农作物全部被毁。虽说上面给了帮补政策,减免了部分当季需缴粮食的数量,并把交粮时间延迟到了明年,但依然不能彻底改变乡亲们的困境。
毕竟,大伙儿平时就吃不饱,现在再少收一季粮食,明年又要承担当季和今年的上缴数量,只怕大半的人家,在未来的两三年里,都缓不过劲儿。
这还是无灾无难的情况下,要是倒霉起来,遇到家里人生个病啥的,都不知熬不熬得下去?
沈知青必定是想到了这一点,心里不忍大家受苦挨饿,所以,才想到用这个办法帮助大家度过难关。
二人越想,越觉得这孩子善良懂事,有大格局,而那些说他不好的人,真是黑心又瞎眼。
只是,他也说了,这类发饰和背包成本高价格贵,现在的人民群众,普遍都穷,能舍得买吗?
“怎么不舍的!?”
沈嘉楠笑着为其分析道,“女性市场向来就比男性占比大,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女人的钱好挣。
这些发饰,除了几个发达城市有卖,其他地方根本买不到,她们虽爱美,但也会做对比。
这发饰虽贵了些,但比普通的橡胶发圈好看耐用,那花钱买一两个,即得开心又得实用,怎么会不舍?
至于背包,虽是竹藤制作,但只要能玩儿出花样,将包的实用性与时尚感完美体现出来,自会有人买单。”
他看着两人,出言提醒,“只是,这两样东西制作不难,主要是卖款式。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占领先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对对!”
赵刚二人纷纷颔首赞同,此时,他们满腔的热血,已彻底被激发了出来,赵红军出嘴问他,“那你看,这事儿到底要怎么操作才行?”
“很简单,朝阳大队资源丰富,我们可以合理利用归集体所有的那小部分资源。将采集回来的原材料加工成商品。
之后,由大队出面卖给供销社,以此换取钱财,或是粮油肉蛋等生活所需,再带回大队,按劳分配给乡亲。”
沈嘉楠语气微顿,又再次申明,在此过程中,他除了提供技术,帮助大队培养合适的技术骨干,就只管评估商品价值一事(打工分)。
至于人事和商品销售问题,都由大队干部管理,他概不负责,毕竟,他还有裁缝的活儿要接,可管不了那么多。
另外,这些产品,只能集中在大队安排的地方做,任何人不得将材料,产品私自带回家,一经发现,必须严惩。而且,除了朝阳大队的队员,任何外人也不得参与生产。
少年微微扬声,“如果让我知道,谁偷着告诉亲戚,教他们做东西,影响到商品销售,害大队挣不到钱,我会立马停止技术赞助,以后不会再管任何人死活。”
“那肯定的!”
赵红军激动接话,“咱自己村的人都顾不上,还要当菩萨去管别人,又不是疯了!?”
他笑着看向沈嘉楠,言语温柔道,“你尽管放心,这事儿我们一定会好好把关,谁要是敢作妖,咱有的是办法收拾他\/她。”
“嗯!”
沈嘉楠勾唇应声,他就喜欢这种拎得清的人,想想便说,“那一会儿你们就叫人来开会,明儿下了工,大家先跟着我学做几个东西,我,等等……”
他语气微顿,状似懊恼地伸手拍拍额头,“我都忘了,赵书记不在大队,他会不会不同意这事儿啊?要不?等他回来再说吧!?”
“那要等多久?”
赵刚听他这么说,立马不干了,扯着嗓门儿就嚷嚷了起来,“大队里好几户人家都断了粮,再拖下去,大伙儿就得饿死了。”
“那怎么办?他可是大队书记!”
沈嘉楠面露难色地抬眼看着他,又看了看不发一言的赵红军,“你们也知道,书记这人做事一板一眼,咱要是不和他商量,就私自动大队自留山地的东西……”
“我去市里找他。”
赵红军站起身来,面色严肃道,“沈知青说得对,不管情况多急,咱都不能越过书记,但老等着也不是办法。”
他转头看向赵刚,正色地说,“所以,我们分头行事,这样两边都不会耽误。”
其实,这事儿换做别人,上镇上给打个电话就行,但赵前程这人特别重权,你若不给他摆足排场,只在电话里通知,他到时候计较起来,大家没好果子吃不说,有可能还会耽误事儿,所以,为了大局着想,赵红军亲自去找他商量,是最合适的。
“行,就这么办吧!”
赵刚沉脸启唇,他这会儿对赵前程爱摆谱的德行,越发看不上,只是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便强忍心中不满,和赵红军商量道。
“咱俩现在就去找其他干部,把这事儿弄出个章程来,然后你就回去休息,明天儿一早,你骑我车去镇上,再想办法搭车去市里找他。”
“行,就那么办吧!”
赵红军点头应声,唇角微翘,“沈知青,顾知青,接下来的事,就辛苦你们了。”
从头到尾都未发一言的顾钰,听到他喊自己,猛地愣了一下,全然没想到,这人会把他带上。
不过,他是聪明人,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人是在卖沈嘉楠的面子,以此来讨好对方,但这个情,他是愿意领的,就笑着说了句好,“您也是,去市里注意安全。”
“欸好。”
赵红军点头应声,随即又向沈嘉楠道别,便与赵刚一同离开半山小院,送走两人,顾钰问沈嘉楠,“你这一出,是想把赵前程算进去?”
“不止。”
沈嘉楠笑着转身走到床边躺下,继而看向朝他走近的人道,“还有蒋红梅,赵建国,黄启梅呢!”
“黄启梅?”
顾钰面露疑惑,侧身坐到他旁边,“为什么要对付她?”
“不是对付,是压制。”
沈嘉楠眸光微沉,冷声轻语,“那个女人表面看着是个老好人,实则工于心计,我在知青点时,和大家吵架,好几次都是她故意搞的鬼。
但她手段高明,大家都看不出来,只以为她是个体贴善良的女孩子,其实,她的心肠,不比蒋红梅好多少。”
“怪不得。”
顾钰闻言,猛然想起之前,沈嘉楠之前准备的发圈儿,似乎没有黄启梅的份,瞬间恍然大悟,“原来你在送发圈给陆小月她们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是啊!”
少年果断承认,想想,又略带遗憾地咂了咂嘴,“只可惜,后面因为冰雹毁了庄稼,大家忙着种地,都没心思打扮,那发圈儿自然而然,就没有发挥到作用。”
“没事儿!”
顾钰弯了弯眉眼,开口安慰他,“也不差这几天,兴许把事情挪到后面,效果还会好些。”
“嗯!”
沈嘉楠轻笑点头,冲他摆手,“睡觉吧!接下来,好戏开锣,咱得把精神养足了,才能陪那些人演戏。”
“好。”
顾钰勾唇起身,随手便拽住他停在半空的双臂,将人拉起来洗漱……
而这边,赵刚和赵红军两人,已经把大队的几个干部叫到办公室。
“大队长,你俩大晚上不睡觉把我们叫过来干啥?”
小队长程黔民,偏头望着赵刚,面上有些烦躁,他本不想来的,毕竟,自己没啥实权。
说得好听是个小队长,其实就是赵前程为了安抚姓程的这一支人,硬把他提上来的。
程黔民当时并不想干,但族里的老辈们却劝他说,“再咋样也要坚持住,不然那么一大支人,没个当干部的,说出去丢人!”
程黔民心想,咱姓程的,自从出了个地主,后头又出了个没用的瘸子,脸早丢光了,哪还有脸面!?
不过,这话他没敢说,怕几个老头子受不住,就只能打破牙齿活血吞,默默坚持了下来。
赵刚哪会看不出这人的怨气?换到平时,他这暴脾气早开骂了。不过,今天心情好,就没和对方过多计较。
“当然是好事儿,不然大晚上的不睡觉,叫你们过来干啥?我和红军又不是有病!?”
他白了程黔民一眼一眼,随即将沈嘉楠的计划说了出来,无疑,又是引起一阵巨大骚动。
哐当,哗啦————
大队会计赵权,激动的茶缸子都摔地上了,换做平时,这人绝对会心疼地骂娘,但现在,他连捡都懒得捡,只是激动地上前死死拽住赵刚衣领,急切询问,“大,大队长,你说真的!?”
“真的真的!”
赵刚笑着扯开他的手,“你轻点儿,老子都要被你勒死了!”
“哈哈哈哈!”
保管员赵海树失声大笑,继而激动问他,“那咱们啥时候去供销社找人洽谈?”
“还没定。”
赵刚看了眼正翘着二郎腿抽烟的赵红军,“等明个儿红军去市里找书记说了就去。”
众人一听,脸上的笑意纷纷淡了下来,“打个电话的事情,非得走一趟,真是累人。”
赵海树嘟囔了声,眉头皱得老高,其他人虽没答话,但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心里不高兴了。
赵红军垂目,掩下眸中异色,随即笑说,“好了,是我去又不是你们去,抱怨个啥?”
“就是!”
赵权帮着打圆场,“好了,咱们还是赶紧商量一下,看看接下来怎么配合沈知青做事。”
“是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赵海树也跟着应声,“咱几家日子也不好过,不为别人,总该为自己想想,都不想挣钱买米买肉了!?”
他这话,算是说到大家心坎儿上了,因此,都没再心闹脾气,而是积极发言,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讨论起章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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