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炒出来的麻辣香锅底料格外刺激,在如今美食匮乏的时候,正需要这种重口味来掩盖食材的不完美。
怀榆捧着一锅豆芽回来站了十几分钟,又一架子的豆芽卖光了。接下来不等她再接着去炒,周围被吸引着买香锅底料的人又围了上来——
买都买了,38都花了,多花 18又能怎样?
就这么着,等到中午十二点,他们的 82斤豆芽已经全部卖了出去,去掉赠送的,一共收入 1400分。
怀榆看了看余额,又美滋滋道:“明天再来一回,我们就能凑到一万啦!”
一万都有了,房子还会远吗?
怀榆决定,今天下午回去,还得催催狂彪,春天了,竹笋多来点啊!
当然,这种只进不出的计算方式只存在于给自己画饼,他们接下来还要买更多的东西——
蜂箱需要买些成品板材,不能用新鲜木头。
手搓发电机的一些配件。
开垦更大菜地的农具,以及增压花洒和温度感应器……
总之,既然暂时不扒房子,那么要买的零碎就有很多。
这些店铺分散在各处,亏得他们有车,来回转着才慢慢凑齐。
……
而此刻,戍卫军基地却是一片严肃。
昨天下午开的那场会持续到晚上,哪怕有隔音材料,耳聪目明的戍卫军也能听到些许只言片语。更何况吴将军直接在会场上昏过去……
这才醒,又不知怎么昏过去。
大家私下里挤眉弄眼聊起这事儿,心里涌出的不是对他的担忧,反而略有些看不起——
就这?
就这?!
不是吧你是堂堂戍卫官啊因为开会被气晕了难道很有面子的吗?
白羽走在基地里,能清楚的感知到他的信服力瓦解,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她回到办公室,仔仔细细捋着收集来的一切,此刻陷入了沉思。
……
吴越也并没有真的昏过去很久。
他是因为身体虚弱,一时情绪上头,所以才会倒下。但很快就又醒了过来,可之前在会议室里,在众目睽睽之下由监控揭出的桩桩件件事,让他根本无法面对。
现如今,昏过去可做缓兵之计,他重新躺进病房,仔细思考要怎么做。
眼下有几条路,一是讲述自己跟前女友的故事,承认他是看到了跟前女友名字相似的怀榆,于是情绪激动,一时出错……
二么,他自己大大方方承认一时冲动,接受惩……
思绪才刚转到这儿,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里,声音仓皇的老母亲正用最可怜的声音,讲述他最难以接受的事实——
“小越啊,你筹到分了没有啊!你都醒了,弄点分是很容易的吧?”
“妈!”吴越心烦意乱:“既然都已经拖着了,那就不妨再往后拖拖,实在催急了,我再跟之前一样找些人想想办法。现在我这边还有重要——”
之前催的最紧密的时候,只需要略作暗示,对方立刻就消停了一阵子。
如今自己从昏睡中醒来,消息还没传出去,对方显然更加猖狂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而他吴越,能从最底层一步一步奋斗到如今,可不是随便捏的软柿子!
然而他的雄心壮志,很快就被又一声踟蹰的话语打断:“小越啊!你快想想办法!实在不行,你那么厉害,你偷偷出手……”
“妈!”
吴越痛苦的揉了揉额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能做这种事!”
他从没这样做过!
然而,知子莫若母。
老太太在那头顿了顿,随后又小声说道:“你上回找人家收拾他们,他们也不敢吭声的,就是太不消停了……你自己不好做的话,跟上回一样嘛!”
吴越心烦意乱。
他妈什么都不懂,还要在这里瞎指挥,他上次与其说是找人收拾他们,不如是借着自己的身份,边暗示边压制着负责人,大力肃清这些不正规的贷款行业。
但如今百废待兴,各方面对于物资和供应的缺口都很大,他能压制一时,却不能一直压制。
尤其是自己如今还焦头烂额,再做出这样的事被人抓住把柄……
这念头在他心里千回百转,还没想好怎么跟他妈说,就听老太太又小声道:“你不知道,他们知道的事儿太多了。再不抓紧,回头当年的事情传了出去,我们就完了……”
当年的事情?!
吴越登时一个激灵。
“什么当年的事情?妈,你做了什么?!”
不妙的预感在心头仿佛一座大山沉甸甸压下来,吴越的心脏正在努力的怦怦跳动,每一下都重的仿佛连带着他的胃都要呕吐起来。
可是,当年的他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就算刚开始崭露头角,能有的身份也极其有限。他妈没有倚仗,又能做出什么事呢?
理智在不断的拉扯着他,可第六感却无论如何不肯消停,以至于他的催问也越发急迫。
电话那头一时没了声音。
过了会儿,才有微带着急和心虚的声音:“就是当年,那个花城的蔷薇走廊……你没催生出来那件事……”
这一瞬间,吴越的脑子嗡的一声,四周都变得安静起来,头顶的天花板都开始慢吞吞旋转起来……
他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但事实上,没有。
因为他还能听到自己强制冷静下来的声音:“你做了什么?”
语气冷漠又严肃,仿佛正在审问犯人,而不是那个他一再容忍的亲妈。
电话那头,吴母哆嗦了一下。
她开始涌出些微莫名的恐慌和心虚。
但随后,这股心虚又转为了理直气壮:“这也不能怪妈!妈都是为了你啊!你当初为了奔前程多辛苦,怎么有人捡你现成的便宜呢?”
她越说,声音就越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昭示绸她的无私和正确:
“妈也没做什么,她人都要没气儿了,妈就是想着你们好歹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她为你牺牲一下应该也是心甘情愿……”
絮絮叨叨,颠三倒四,在察觉出吴越亟待爆发的情绪时,吴母立刻又开始就开始把整件事情讲清楚。
“妈都是为了你。当时那么多人看着你催生蔷薇走廊,你催到一半儿就晕过去了,可怎么办呢?”
别的城市也有催生失败的,失败了,对方就是异能受损,官方给一些补偿也就罢了。
但是,那可是她精心培养出来的儿子啊!天生就要干大事的,怎么能像那些人一样呢?
老太太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明白:“我就说怀余以前都不是诚心把咱们当家里人的!自己有本事还藏着掖着。别人升官发财都跟原配离婚,你都那么高的地位了,也没有不要她,她居然还不满足,还藏着掖着……”
吴母越说越生气:“你催生蔷薇走廊晕过去,她扭头就接手想捡个大便宜,做梦!还好妈有心眼儿,就怕你一个人交代到山上了,硬是跟上来了。”
她上来的时机很巧,那会儿山上所有的人都撤退了,只有对讲机还在响着那头焦急的催促。
而自己的儿子躺在地上,面色惨白,气息微弱,留条小命仿佛都够呛。
可眼前的蔷薇走廊催生还未结束。
因为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挺直脊背跪坐在那里,双眼紧闭,面色苍白,一只手正按着那些疯狂窜动的藤蔓……
哪怕不是异能者,吴母也能看出她跟那些正在迅速长大的蔷薇枝叶脱不了关系。
而眼前这个人,分明是她曾朝夕相对的熟悉面孔。
在那一瞬间,向来不懂很多事的吴母却仿佛突然开了窍。
她想到了自己在邻里间对儿子的吹嘘,在灾变来临后对这个没什么价值的准儿媳的各种看不起。还有最重要的,让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在这次催生过程中失利……
不行!
一旦失败,前程走向平庸,反而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前女友从此风生水起,成为整个花城的英雄……
到那时,他们母子俩就要成为花城的笑话!
这叫她如何能接受这种参差?!
所以……
“所以,你做了什么。”
电话那头,儿子冷漠的质问让她有点脸上挂不住了。
但她这都是为了谁!这么多年他升职那么快,又是靠的谁!
吴母很快又说道:“我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平时在家鸡都不敢杀的,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吗?再说她当时也要没气儿了,那么大的蔷薇走廊你都收拾不了,她还能收拾得了吗?”
所以,她就是把那个苍白的、跟自己儿子面临同样状况的怀余,拖到了之前蔷薇根系翻动出的巨大土坑边上,用力把人推了进去。
然后趁着别人没来,又稍微盖了土……
多盖了些,盖得厚了些……
山下,整个花城都在欢呼,高兴着蔷薇走廊的出现,挣扎在前线抵挡变异生物入侵的戍卫军们也齐齐松了口气,对那位伟大的催生者感恩戴德,满心敬仰。
而在三清山上,山风簌簌,枯叶潇潇,蔷薇走廊的根系不断向下蔓延,向四面八方扩张。它们乳白色的须根触摸到一个浑身涌动着格外熟悉的异能的躯体,躯体里包裹着强烈到连变异植物都踟蹰的信念——
“如果有来生……”
倘若能有来生,希望我能无忧无虑的重新长大。不必追求什么不必要的家,也不必委曲求全迎合别人,痛痛快快做自己就好……
这情感复杂又浓烈,初生的蔷薇走廊并不能理解。但是,对方的异能是【生】啊……
既然如此,那就……
再生长一次吧。
山上,激动又兴奋的戍卫军们趁着蔷薇走廊还没赶人,紧急收拢着整座山,医疗组小心翼翼将吴越抬着嘘寒问暖,被发现的吴母满身狼狈,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因为儿子生死不知才这样……
仪器在巨大的土坑前掠过,但埋葬在土壤中的人,早已失去了生机。
无人知道,厚土之下有人葬身于此。也不会察觉土层之下,蔷薇密密麻麻的白色须根包裹着那浓烈的情绪,穿透了对方的身躯,吸收了全部的能量,织出了格外严密的保护茧。
而后在空无一物的树茧中,蕴育出了一个朦胧的,少女的身影。
……
但这些,吴越都想不到。
他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在这一瞬间,他最引以为傲的地方,被他最亲近的人一把撕碎。
蔷薇走廊啊……花城的蔷薇走廊!
他催生蔷薇走廊后全国知名,哪怕因此重伤,基地上上下下嘘寒问暖,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荣誉关注和期待,一时风头无两,连在前线的林雪风都要略输一筹。
那是他此生都未拥有过的荣光。
还在病房里,荣誉和军衔就已经加诸身上,无数人每天慕名而来,只为跟他看一眼,握个手,汲取一点勇气和信仰……
从此以后,他步步高升,前途无量。
然而这一切……这一切……
在这一瞬间,吴越的神色却格外冷漠:“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还有什么没说?为什么这件事会跟要债的扯上关系?”
然而不等对方回答,他已经想到了。
此刻他闭了闭眼睛,叹息着:“是那封遗书,对吧?”
他们明明已经分手很长一段时间,在基地里从未听到过对方的消息。对方甚至宁愿灰头土脸混迹在普通人当中,也不愿意正眼看一看他。
可就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人,突然莫名消失,又突然给他留了遗书……他一直觉得这是怀余后悔了,对自己余情未了,在期待一个台阶下。
但他不会给她机会的。
他已经不是那个普通的戍卫军了。
怀余……她不思进取,没有文化,每天灰头土脸围绕着柴米油盐,他们的三观已经不再契合了。
原来……
遗书是假的吗?
可如果是这样,当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候,她又为什么会挺身而出呢?
是因为心里还深爱着自己吧?
吴越突然心痛如绞:“怀余……”
是我对不起你!
可是。
他的神色渐渐冷酷起来,内心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决断力:“妈。”
他的声音格外冷静:“你刚说的,都有谁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