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个轻飘飘的字，却让空气都凝滞沉默了，现场瞬间安静得针落可闻。
秦无寒感觉自己是个气球，升起来的那股气儿刚刚积累满，就被对方轻飘飘的一针给戳泄了气。
估计是这个回答太过意外，泄气的龙龙气球迟钝地反应两秒，眼睛还眨巴两下，脸上浮现出难得的呆愣。
“啊？”
穆重伸手指向天上那破开的小洞，脸上流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委屈。
他解释道：“上次阵法被破坏，我和前代青龙拼了命才勉强救回来，这次的缺口虽然没有上次大，但同样艰险万分。”
上次阵法被破坏，穆重将一身仙骨投入其中，青龙也以身入阵承天地之血气，要不是伏羲及时赶到，将青龙的残魂投入忘川轮回，他们两个估计都死定了。
补足一方天地的力量谈何容易？
至少穆重很清楚，只靠现在的他根本做不到，就算是将这副残躯和魂魄全部砌进阵法也还剩好大一个窟窿。
若是再算上秦无寒或许可以，但那只是下策，还是下下策。
至于理由公私皆有，于公而言，守护东方的神仙伏羲尚在轮回渡劫，上一次就强行回归神位伤了根基，这次怎么着都必须顺利走完凡尘的一遭。
而伏羲不在，他和秦无寒之中至少要有一个好好活着，担当起那守护天下的重任。
但是穆重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踩在高压线上了，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根本担不起大任。
而秦无寒仍旧没有恢复神仙的记忆，哪怕现在拥有了青龙的力量，会使用不少法术，却对自己职责之内的事一知半解，仿佛一个初进公司的实习大学生，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从这方面分析，他俩最好都活着，不然就算度过了这次的危机，之后也估计还会出事儿。
于私……穆重偷偷抬头看一眼秦无寒，又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将那些不适合在这个场面诉说出来的话语和思绪尽数掩藏。
神明都应做好随时舍生取义的准备，穆重在这方面从未犹豫过，但秦无寒还不用将自己架在职责的高架上。
他既然尚未完全回归神职，那就还是人类，还应受着人神明的庇护，还应遵从他自己的想法度过以后身为“人”的时光。
穆重的脑海中又浮现那晚记忆种子中的景象，就在这个熟悉的地方，青色的巨龙浑身浴血苦苦支撑，在被时间遗忘的地方孤独地战斗，几度在濒死的境况中挣扎。
那时候的青龙肯定很痛……也对，皮开肉绽刮骨剔鳞，还要吸收腐蚀心智和身体的血气，忍受长达百年千年的孤独与茫然……
随便拎出一个来都可以让人发疯求死，他却硬生生支撑了那么久。
那该多痛苦啊……
穆重闭眼，他自认为已经将前代青龙和秦无寒分开，但一想到秦无寒可能也会经历那样的痛苦，这心就已经一抽一抽的开始疼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双标还不可理喻，有些倒霉事儿落在自己身上不觉得有什么，但若发生在重要的人身上，就瞬间不能忍受了。
也正是因为穆重这千年来难得的一点私心，改变了他原本的计划，转而想出另一条更为稳妥的路。
就像当初羲和说的，穆重不能总对事情抱以最差的打算，也不能总想着用自己的命去填补窟窿，神明不能悲观，他得带领无数渴望活下去的生灵前进。
穆重虽然对自己的身体康复不抱太多希望，甚至处于极度悲观的状态，但好在他的心态转变得很快。
他意识到自己得活下去，还要让其他人也活下去，这就意味着他需要找到另一种可以填补漏洞的方法。
“所以我就想到了这个家伙。”
半透明穆重指着黑炭，“生与死相互对立却又循环往复，从理论上来讲，它们的本质相同，那么死亡的力量也应该可以补足那份漏洞的缺失。”
这个邪祟使用的功法就是掠夺其他生灵的生机，进而转化成更纯粹的“死亡”，这种“死亡”和地府的“死亡”并不相同，如果地府是生死转换的中转站，那这邪祟到达的就是名为死亡的终点。
把杀戮贯彻到底，彻底封死退路，堪称极致的恶。
穆重总结道：“简单来说就是上好的水泥，用在其他方面可能会有麻烦，但刚刚好可以用来补窟窿。”
正好可以物尽其用！
他还顺口补充一句：“正好找小狸力们请教了一下怎么刮腻子，一会儿我教你手法。”
秦无寒：“……”
水泥的魂魄：“！！！”
被束缚住的反派大boss正在毫无形象的疯狂扭动，看样子对方虽然不能说话，但那耳朵还算好使，把穆重当他面说的那些计划和密谋全都听了个正着。
他简直是又惊又气，这个木神要干什么？
真把他塞破壁机里磨成粉拌水泥吗？！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神仙！
世界上还真有这么丧心病狂的神仙，穆重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连忙使唤秦无寒帮忙，把黑炭boss整个塞罐子里，顺手也把那团魂魄塞了进去。
魂魄进入他自己的身体，这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就又被一堆封印的东西给锁住了，再加上罐子的空间不大，他只能以一个柔韧度拉满的姿势团在里面，场面可以说是既惊悚又滑稽。
黑炭感受着自己浑身灼伤还被封住力量的身体，只能透过透明罐子死死盯着穆重，那眼神，仿佛要把他的脖子咬断，再噬其肉喝其血，以解他的心头之恨。
穆重眉头一挑，一边轻拍胸心口表示自己好怕怕，一边贴了张禁音符，把这货的嘴巴也给堵上了。
一套流程下来也不过短短三分钟的时间，就……看上去挺熟练的。
也不知道这经验是从哪里得来的。
秦无寒默默盯着穆重，他已经放弃说话了，这一天下来波澜起伏，大起大落的事情太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穆重。
可能是氛围被穆重强行扯向了轻松的方向，秦无寒许久才松了一口气，走到穆重的身后。
“穆重……”
“怎……”穆重刚一回头，就看到那张突然放大的脸，下一秒自己的嘴巴就被堵住了。
压抑的情绪终究还是宣泄了出来，在这不恰当的时间和地点，尽数化作一个落于唇间的亲吻。
不说一词，却胜过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