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重和杨戬并没有聊太久，一个热情洋溢充满惊讶幸福等等各种情绪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木神大人！”
祝余作为纯粹的文职人员，速度难免比其他人慢一点，他刚赶到现场，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木神大人！！！
活的！啊不是！醒着的！！
穆重回头，就见祝余如同乳燕投林般连蹦带跳地飞奔过来，一屁股把上司杨戬挤开，然后对着他兴奋地手舞足蹈。
“大人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都快要撑不下去了，”祝余声泪俱下地拽着穆重的衣角，干打雷不下雨的哭唧唧。
“呜呜呜，大人~你是不知道我现在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自从你沉睡了我就一直茶不思饭不想，你看看我，我都瘦了~”
杨戬嘴角一抽：“……瘦了是因为你自己说要减肥，关他什么事儿？”
怎么不把你半个月的体重报出来啊？！
杨戬负责的部门都不是普通人，后勤的食堂饭自然也不是普通的餐食，平时就是以丰盛着称，要是有人碰上加班通勤，食堂阿姨还会单独给他们备一份饭后甜点和一份夜宵。
尤其是祝余这小子，他因为是植物不怎么喜欢吃饭，让食堂阿姨们好一顿愁啊，都已经开始考虑研究化肥怎么做才能色香味俱全了。
祝余是典型的木神狂热粉，还是唯粉头子，只要看到穆重就能把其他人的存在全部忽略，其中就包括他那威严十足但屁用没有的顶头上司。
祝余诉完苦后又开始泪眼汪汪地跟穆重邀功：“还有还有！大人，你交代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我现在已经是警察局的二把手了！”
那明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穆重，像是在等待着对方的夸奖，脑袋上面更是长出来一株绿油油的小草，草尖尖还在兴奋地晃来晃去，仿佛那摇着尾巴的小狗。
杨戬越发无语：“只是文职的二把手，外勤实战的功劳还没有攒够，而且你只提交了申请表，现在结果还没有下来呢。”
祝余：“……”
穆重：“……”
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先劝夸小孩还是该先堵住某个三眼仔的嘴。
这么在小孩面前疯狂泼冷水吐槽真的好吗？
结果显而易见，很不好，因为祝余哭了。
一声不响就决堤喷涌的那种。
穆重：“……”
他默默看向杨戬。
杨戬被看的一愣，探头过来一看，迟疑一秒，再低下脑袋细细观察，深吸一口凉气。
靠！真哭了！
在失去了木神的这一千年多年里，祝余从来没哭过。
他是木神手底下的一株灵草，有幸在化形的时候正好遇到木神，从此就跟在对方的身后，和其他植物小妖一起帮着打理大人的家宅和事务。
在木神大人沉睡后，他被杨戬骗走了，对方受木神所托，要给他换一个工作，还说给他布置了新的任务，要帮着杨戬守护人间的安定，把这份人手不足又危险重重的职业做大做强。
祝余很努力了，他的战斗力不行就去处理文件和纸质公务，从什么都一知半解逐渐成长到那里不可或缺的存在，他付出了很多很多的努力，多到那些天生就有强大力量和妖怪和神仙都不敢相信。
他只是一株小草，为了自己神明的一句话，他就一夕之间迅速长大，独自倔强努力了上千年，努力到杨戬都忘了，忘了祝余一开始也只是一个只知道哭泣的小孩。
“呜呜呜……对不起木神大人，我就是一株没用的草呜呜呜……”祝余哭得脸都憋红了，脑袋上那株脆嫩的小草蔫巴巴的弯了下去。
“我辜负了大人的信任呜呜呜……我真该死啊！”
他哭着哭着就以手掩面想要狂奔离开，要不是被穆重及时拉住，估计已经把自己栽土里面地思过了。
穆重摁住情绪大起大落的祝余，虽然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这孩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如此孩子气，但那手已经本能落下去了，在小孩的脑袋上轻轻揉两下以作安抚。
“没有辜负，我们祝余是最棒的。”
祝余通红的眼睛露出来，就看到他的木神大人在轻笑，那笑容和煦又温暖，带着赞叹和欣慰：“辛苦你了。”
我不在的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熟悉的力道覆盖在脑袋上，让祝余不受控制的恍惚了一下，他好像回到了千年前的那一天，在那与平日并无不同的午后，也是这么轻柔的抚摸，脑袋上的力道不算重，却能给他无尽的力量和涌上来就再也消不去的安心。
那时候的木神大人也是这样，摸着他的头鼓励他，然后转身离开了院子，再也没回来……
祝余：“呜呜……呜呜哇哇哇哇！！！”
哭得更狠了！
本来憋回去一点的水龙头瞬间爆闸！！
穆重：“……？！”
杨戬嘴角抽搐：“你行不行啊？”
……
事实证明，小孩爱哭好哄，祝余不爱哭，但一哭就哄不好，不仅哄不好，那眼泪还一阵一阵的，仿佛突如其来的雷阵雨，没有停下来的说法，只有时大时小的时差。
最后让泪奔小草停下来的还是身体的极限，又名科学的威严。
其实是祝余把自己这株草哭脱水了，然后皱着脸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成为了这次出勤任务中唯一负伤的人员。
等小草被抬下去泡水，穆重再次将目光落在杨戬身上。
无比心虚的杨戬不敢直视穆重的眼睛，冒着冷汗转头，看天看地看花看鱼，就是不看穆重。
此时的他无比想念秦无寒，要是小秦在这儿，穆重好歹还能记得收敛自己的冷气，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把温度降到最低。
不知过了多久，杨戬听到穆重叹气，瞬间把警报拉到最响，但脚迈出一动不动，随时做好闪身逃跑的准备。
“谢了。”
穆重没有对杨戬动手，反而有些郑重地道谢，“当年事态紧急，我来不及安排院里那些幼妖，如果不是你们的庇护，他们可能会夭折在那。”
他没有给祝余安排“任务”，不用想也知道杨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也正是因为有这几个家伙的细心相助，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小妖才能避免颠沛流离甚至幼年夭亡的命运。
穆重见到了祝余，小家伙虽然稚气犹存，但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想来另外两个小家伙也有各自充实且美满的生活了。
“呃……”杨戬犹豫了一下：“虽然让你道谢挺难得的，但这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穆重挑眉：“怎么？嫌生分了？”
“那倒不是，”杨戬再次心虚撇头：“主要是那几棵小花小草……嗯……一个去当姻缘庙的景点，怕被发现，已经九百年没动弹过了；另一个被坑去科研室切片了，现在还没回来……”
虽然不是直接被切，但每天看着自己的果子被切片，估计也乐不到哪儿去。
穆重：“……”
穆重：“…………”
他默默掏出自己的柳鞭，脸上的笑容虚伪且核善，额头还隐隐暴起了青筋。
“你再说一次？我刚刚好像没听清。”
说一次就够恐怖了，再说就是找死！
杨戬当即一个闪身遁逃，朝着水族馆的生路大步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