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上官桀打发去关东,做收买和挖墙脚的事。但张越也没有放弃军事解决的可能性。
于是,便于七月十五,命令长水校尉和射声校尉,移防到新安。
同时,命关中动员郡兵三万相随。
摆出一副磨刀霍霍,随时南下的架势。
做完这个事情后,张越就回过头来,收拾刚刚稳定和稳固下来的关中。
他首先要做的,自然是两个事情。
第一,清算。
清算所有在夏日动乱中与他为敌的势力、集团。
于是,便将孟氏、王氏以及其他曾企图阴谋陷害他的长安豪强之家,统统以‘大逆无道,祸乱国家’的罪名族诛。
这是第一步。
接着,他便来到了诏狱之中。
这里,现在已经关满了旧日的高官显贵。
不止有太子大臣,也有曾经的国家公卿。
譬如丞相刘屈、卫将军李广利以及张越自己的姻亲驸马都尉金日。
刘屈和李广利,被关在一起。
因为是曾经的丞相和大将,所以,他们的待遇其实很不错,除了失去自由外,在诏狱里他们依旧锦衣玉食,住着三进三出的院子。
甚至还有仆役与侍女使唤。
张越见到他们的时候,这两个亲家正在诏狱的房间中博戏为乐。
见到张越忽然到来,刘屈与李广利都颇为诧异,刘屈甚至还想要起身相迎,但想了想,还是坐在了原地。
“刘公、李公……”张越却是毫不客气的上前,笑着道:“怎么不欢迎我?”
“哼!”李广利冷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倒是刘屈,虽然坐在原地,只是生硬的回了一句:“岂敢?君候今总览内外大政,吾等待罪之臣,不敢高攀啊……”
“刘公说笑了……”张越坐下来,给自己湛上一杯酒,道:“两位虽然一时糊涂,为乱军所迫,差点酿成大祸,但终究两位都是国家的三公啊……”
“吾今虽奉天子之命,扶保皇曾孙,以挽社稷之顷,然则……到底两位是前辈,是长辈,吾又岂敢怠慢呢?”
李广利闻言,神色终于变了,他轻声道:“君候的意思是?”
“现在国家多事,东南的郡国,竟误会了吾……”
“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本官想着,两位明公德高望重,部曲又众,不如请二位写两封自述书,以告天下?好叫天下人莫要误会了本官……”
这就是威逼利诱了。
但刘屈和李广利,却不敢不从。
毕竟,能活着,就有机会!
于是,张越顺利的拿到了这两位过去的重臣的自述书,满意的离开了他们的房间。
走到门外,张越随手召来一个狱吏吩咐道:“好生看管,勿要有所闪失!”
“诺!”
张越回头再看了一眼戒备森严的院子,满意的点点头。
刘屈、李广利,现在还杀不得,也动不得。
若有可能,他也不想杀这两个人。
那样的话,太嘲讽了,也太刺激那些愚忠刘氏的旧臣了。
还是温水煮青蛙来的更适合。
于是,他移步来到了另外一个被同样看管和围困起来的院子。
在这里,软禁着他旧日的老大哥兼姻亲金日,这曾经的休屠王世子,汉驸马都尉。
金日的精神状态比起刘屈、李广利就差许多了。
一脸苍白,神色憔悴,无力。
看到张越,他就立刻激动了起来:“张子重!汝这乱臣贼子,还敢来见我?!”
张越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扶住这太过激动的老大哥,轻声道:“金都尉以为吾愿意这样?”
“当夜,吾若不选择那条路,都尉以为,您现在还能看到我?”
“怕是只能看到我的首级吧!”
“我之寡嫂、嫂妹、子女妾室,恐怕也将人人难以自保,甚至沦落为他人之玩物!”
金日于是沉默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也明白,这正是那日天子给这位鹰杨将军准备的剧本。
只要其对汉室和刘氏,足够忠心,就必然难逃一死。
便是只是稍微忠心,也是在劫难逃!
成为未来储君即位后拉拢人心和安抚天下的工具,变成一个悲情英雄,成为史书上又一个含冤而死的名臣。
在其死后数年或者十余年,朝廷又拿他出来平反、追赠、立传,这又能收获一波人心,建立一个仁君明主的形象。
可惜……可惜……
天子想不到,他更料不到,哪天晚上,这位鹰杨将军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这竟是一个连半分对刘氏忠诚都不具备的大将!
或者说,在他心里,刘氏是远远不及自身的。
于是,所有谋划顿成一场空。
本来,事情不会这么糟糕的。
哪怕谋划失败,天子和朝堂也依旧可以掌握局面,最多不过是死些人而已。
但……
霍光剑走偏锋,纵火未央宫,赵充国、上官桀等人为了一己之私,故意放纵和纵然了太子叛军。
于是,情况彻底失控,未央宫、建章宫再不能掌握局面。
终于,沦落到一个太子兵败而死,太孙为乱军所杀,便连天子也被变相软禁,国家大权落入了这个鹰杨将军之手。
他们,终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即使天子对不住你……”
“即使太子对不起你……”
“太孙,又何错之有?”金日忽然道:“你怎么忍心如此对待太孙殿下,如此报答太孙殿下呢?”
张越笑了。
在金日这里,他也不怕泄露什么秘密。
“太孙殿下没有死……”张越轻声道:“当夜霍光以为自己纵火烧死了太孙殿下,但,其实殿下已经在侍卫的扈从下,从密道之中逃出了未央宫……”
“那石渠阁偏殿之中的尸骨,不过是殿下身边的侍卫……”
金日顿时激动了起来:“那殿下如今何在?”
张越对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个事情,就不需要金日知道了,这个秘密,他也准备带进坟墓里。
总之,大汉太孙确实活着。
但是,这位殿下,已经不想也不愿更不敢再碰正治了。
他的心死了,碎了,再难以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