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合口的地势,非常险要。
特别是出了山峡后,前面就只有一个陡峭而崎岖的山坡可以前行。
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站在山坡上,张越向下俯视。
滚滚河水,从南而过,溅起的浪花,拍打在河岸边,激起无数卢苇在水中荡漾开来。
“这里就是参合坡了吧……”张越在心里想着:“姑苏慕容的亡国之所……”
仔细审视着地理,张越发现,此地确实是一个很适合弱者逆袭的地方。
长陵川河自南而走,山峡遮蔽了去路,而山坡之下,却是一片起伏绵延的波状山陵地形。
数不清的小山包,在视线中此起彼伏。
远处的参合城废墟,就在长陵川河的南岸,控扼着南下的交通。
想要从草原前往雁北,这里就是必经之地。
不然,就只能绕道云中,走河朔通道。
不过……
云中郡和雁门郡,从地图上看,好像是连在一起的,物理距离非常接近的地区。
但是……
在地理上,云中郡包括河套在内,与雁门郡、代郡、上郡,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地质地貌。
云中与河朔是冲击平原。
而且,不是一个连在一起的平原,是被黄河与其支流,割裂成一块块大小平原,由数不清的河湾、平原、山峡构成。
雁门则不同。
特别是雁门北部,这里是典型的黄土高原波状地貌。
故而,自古以来,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捷径,就是自武周川而下,强袭雁门,只要突破雁北,南方繁华的中原大地,就坦露眼前。
雁门关就在据此百里之外的雁门山峡之中,锁钥着这关键通道。
因而,雁门关其实不是边关,而是内关。
是第二道保险!
不过……
这参合坡也很有成为要塞的潜质,历史上,在雁门关废弃后,这里就成为了锁钥南北的关键,唐为白狼关,宋明号为‘杀胡关’。
内心闪现着这些信息,张越却眺目远望,凝视着远方的参合废墟。
自百年前,棘蒲候柴武屠参合后,参合城就已经废弃了。
如今,当地只有残垣断壁,附近甚至都没有居民。
雁门郡的农业,主要是集中在长陵川河、沃水及其他几条黄河支流的上游河谷。
主要是因为,农业技术不发达,铁器农具不普及。
所以,人们只能在相对肥沃的河流上中游河谷地区定居。
“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张越忽然说道:“正好,吾欲好好欣赏欣赏这山河风光!”
随从们都没有疑虑,纷纷领命。
但张越自己却皱起了眉头,内心非常不安。
因为……
这里太安静了。
静的可怕!
虽然,这一地区本就荒凉,但连个商旅也看不到,太过太常了!
要知道,参合坡是连通塞内塞外的必经之地,不然此地也不会发生那么多着名战争了。
自然,也是出塞商旅的首选。
在未来,这里甚至还成为了丝绸之路的另外一条通道的起点。
昭君也是从这里出塞,走向草原。
然而现在,别说商人,连牧羊人都没有见到。
怎么可能令张越不生疑?
当初,马邑之谋时,匈奴的军臣单于就是因为塞下太安静,连个牧羊人都看不到,才起的疑心。
张越的智商与储备的知识量,自然是比军臣要高一些的。
更何况,从看到参合废墟起,他脑海中的黄石就已经在示警,越靠近,黄石的警告就越浓烈。
所以,张越转身对一个矗立在他身后的胡骑招招手,对方立刻上前,屈膝拜道:“天使有何吩咐?”
“当屠,汝带五骑,从此出发,沿着河湾向前,扫荡前进……”张越抬头,望着远方的废墟:“不要到那参合废墟去,就在河岸两侧检查一遍,然后回来报告!”
“遵命!”独孤当屠立刻顿首,然后翻身上马,带着几个心腹,从山坡上而下,奔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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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片残垣之后,鸱骨看着那从数里外,疾驰而来的骑兵。
脸色立刻就阴沉了起来。
“该死!”鸱骨沉着脸说道:“这些人怎么如此谨慎?”
选择在此设伏,而不是山峡,本是经过了精心设计的。
打的就是一个心理——常理来说,在山峡中,人会不由自主的警惕,提高戒备。
而在这参合废墟左近,却会放下戒备,减少提防。
此时,再从废墟中杀出,措手不及之下,目标的随从将会陷入慌乱之中。
这样,才能速战速决,也才能减少伤亡。
但,鸱骨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派出斥候前导!
“哥哥怎么办?”有心腹问道:“要强攻吗?”
“蠢货!”鸱骨骂道:“那个山坡你强攻一个试试看?”
“派人去喊屠各来……”鸱骨舔着嘴唇:“此事恐怕得换一个法子了……”
很快,屠各就带着人来了,他看了看远方正在渡河的骑兵,也是一下子就沉下脸来。
他知道,这事情难办了。
突袭,看上去已经不可能了。
就算他们撤出这参合废墟,另找一个地方隐藏,也肯定会被发现的。
因为,五百多人,连人带马,何等庞大的队伍?
只要一出废墟,就会被人发觉。
即使不会,只要有人进入废墟一看,这么多人马留下来的痕迹,就算是瞎子也能发觉。
正不知道是该放弃,还是另寻办法时。
远方的骑兵,却在渡河后,只是检查和检视了一下桥梁、道路与河岸两侧,就开始回转。
屠各与鸱骨,悬起来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运气不错!”屠各嗡嗡的说着:“看来,连天神都在庇佑我们,这一趟赚大钱!”
鸱骨听着,点点头,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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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当屠,当着人,回到了山坡上,然后就来到张越面前报告:“回禀天使,吾等奉命查探了河湾与桥梁、道路,都未发现异常!”
“善!”张越笑着点点头,道:“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却没有下令,继续前进,反而命人在山坡两侧,开始安营扎寨。
看样子并不打算马上下山渡河。
很多人,虽然不解,但也依旧从命。
只是,却都是议论纷纷。
特别是随从的各氏族首领与代表们,互相交头接耳。
张越见着,呵呵的笑了起来。
“侍中公,为何在此安营?”倒是随行的郭戎不是很理解,于是跑来向张越请教。
这一路上,郭戎经常就各种问题,请教张越。
而张越出于培养的目的,自然知无不言。
无论地理、历史、文化,都是信手拈来,将古今变迁娓娓道尽。
成功的让郭戎成为了一个小迷弟、跟班。
“此地山川险要,丘陵起伏,道路崎岖……”张越笑着答道:“乃是设伏、包围和围杀的风水宝地,在这种地方,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况且……”张越眨着眼睛,道:“本使还在等护乌恒都尉的兵马来会和呢?”
古人语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意思就是没有绝对的把握或者必要,不要轻易冒险。
谨慎一点,总没有错误。
何况,除了黄石示警,张越还见到了很多蛛丝马迹。
还在武周塞下的时候,张越就知道了,有人在将塞下的事情,通报善无城。
他发现后,不动声色,反而在塞下多留了两天。
一方面,是为了引蛇出洞。
让对手和敌人,做好充分准备,尽他们的一切可能,动员力量。
另一方面,他已经提前传讯护乌恒都尉司马玄,命令司马玄率领护乌恒都尉的两千骑兵,立刻赶来与他汇合。
汇合地点,正是参合口。
而这一安排,从他下令在独孤氏族搞改革时,就已经部署了下去。
如今,已经过去了五天。
快马从塞下出发,抵达南池,只需要一天!
换而言之,护乌恒都尉的精锐骑兵,现在恐怕已经在武周塞下,列队入塞了。
所以,张越现在的心情非常好,他甚至有闲情雅致与郭戎讲笑话。
“四郎,若你家中出现了鼠患,墙壁之内到处都是鼠洞,你怎么对付?”
郭戎听着,想了想,认真的答道:“下毒……或者去多买几只狸猫……”
“若连下毒的下人和买回来的狸猫也与老鼠们勾结起来了呢?”张越似有所指。
“那……卑下就不知如何是好了……”郭戎努力的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然后他问道:“侍中公会怎么处置这样的局面?”
“吾啊……”张越笑了起来:“把墙砸了,用夯土重铸,将所有与老鼠勾结的下人与狸猫丢进去,让他们的尸骸与血肉,混杂在新墙之中,这样后来者看到,就不会再与老鼠勾结了……”
郭戎听着,只觉得小腿都有些抽搐了。
哪怕是当年的王温舒,怕也没有这么霸道过吧?
“可是……”郭戎道:“这样一来,岂不是没有下人和狸猫可用了吗?”
“呵呵!”张越狂笑起来:“这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