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柴房内,老鼠肆无忌惮地穿梭在房间内觅食,发出窸窸窣窣啃咬东西的声音,全然不顾及角落处尚还半躺着一个人。
常岁安嘴角嘲讽地扬起,这若放在现代,她指不定吓得跑得老远去,想不到来了不过几日,她便克服了这些惧怕的东西,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觉得悲哀。
门外忽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门锁落下的声音,常岁安不由得精神一振,来了!
刺眼的光芒豁然照进这昏暗不见天日的柴房,令常岁安不由得闭了闭眼,待再次睁开眼,便见钱氏迈着婀娜的步伐走了进来。
钱氏看了看四周,随后打量了她一眼,嫌弃地用手帕捂住鼻子,“真是晦气,老爷也真是的,白花了那么多钱买了这么个玩意,刚进门就身染恶疾,如今连这张小脸也毁了,现在怕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吧!”
钱氏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听说董志存从兰亭那买了个扬州瘦马回来,她一度心急如焚,担心董志存被那狐媚子给勾了魂,于是便在她的吃食里下了点东西。
其实不过是些脸上长疹子的药罢了,谁知她吃完后不仅浑身发肿胀,还病得那么厉害,董志存见看了大夫也不见好,索性将人丢进柴房自生自灭去了。
这样也好,省得她还得费功夫对付她。
钱氏朝身后两名家丁道:“把她送到王婆子那去吧。”
说完,钱氏一刻也不想多待,转身出了门。
常岁安被两名家丁带出了后门,王婆子正在那候着,见人送出来了,忙上前验货。
一边看一边啧啧摇头,“这品相着实是差了些,算了,便宜点卖给吴老三算了,你也算是走运了,那吴老三虽然六十多了,但是家中无子无女,还有两亩地可收成,你嫁过去日子总不会太差的,行了,人我带走了,你们回去替我谢过姨奶奶。”
王婆子连拖带拽地拉着岁安往前走,路过集市的时候,身旁的人忽然猛地将她往行人处推了过去,她哎呦一声摔倒,待回过神来时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萧闻声从客栈后门走了出来,牵起驴车的时候,发现车上的稻草与他离开前有些不一样,似乎凌乱了许多。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莫名多了一串鞋印,鞋印大约六寸六,只到驴车周围便断了。
他思忖片刻,若无其事地牵着驴车出了后巷。
待走了两条街到了离城门不远比较僻静的巷子口时,见四周没什么人留意这边后,他跳下驴车,敲了敲车板,“姑娘,你可以下车了,我该回去了。”
岁安闻言,只好从稻草堆中钻出来,道:“对不住,我是逼不得已才……”
萧闻声默默整理着被弄乱的稻草,头也不抬道:“我就送到这里,剩下的你自行打算吧。”
常岁安道了声谢,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从怀里掏出一枚刻着青鸾鸟的玉佩,“这枚玉佩是你的吧,刚刚我在驴车底下捡到的,现在物归原主。”
岁安见他接过玉佩后,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泥灰擦干净,而后才放进一个暗青色的袋子里收起来,想来这东西应该对他挺重要的。
“请问从这里出去是通往哪里?”
萧闻声道:“出了城门往东走是落花村,往西走是太原村,”
常岁安想了想,其实往哪里走没什么区别,眼下她最要紧的是趁着天黑找个地方落脚,先解决下温饱问题再做打算。
“多谢公子,今日搭救之恩,日后有机会定当报答,敢问公子贵姓?”
话音刚落,一只干瘦皱巴巴的手猛然扣住了她的手腕,一抬头正对上王婆子那张恶狠而扭曲的脸,“你个不识好歹的野丫头,让我好找啊!若不是等着给人送货,你看我怎么对付你!走,快跟我回去!”
说着,不顾岁安的挣扎,硬拖着她就要往回走。
谁知自己前面还杵着不识相的挡着道,她眯着眼打量那人,恍惚了片刻,忽然想起,“你不是落花村那个萧二郎萧闻声吗?”
萧家因为培养出了两名读书人,在落花村算是赫赫有名,萧大郎中过举人,只是不知为何未再参加科考,如今在城里的书院当教书先生。
而萧二郎自小便天资卓越,聪慧好学,在村里人眼里登科及第那是迟早的事。
早几年邻村有户人家看中了萧二郎的才学,托王婆子给说媒,只要两家结为姻亲,便答应供萧二郎进京科考的所有费用。
可她这话才刚说了头,就被读书人几句文绉绉的话给绕晕并赶了出来,当时还被不少人笑话呢!
王婆子没好气道:“这儿没你什么事,你赶紧给我让开,别耽误老婆子我办正事!”
岁安听到这里,挣扎的动作忽然一顿。
萧闻声,难道是原主那个前世的挂名夫君?
前世原主因为得罪了钱氏,被下药毁容,而后辗转卖给了吴老三,至此过上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后来萧闻声偶然得知自己要找的人与原主有关,便将她解救出来,奈何原主早已病入膏肓,没过半年便香消玉殒。
萧闻声因为答应了她死前的请求,便将她的名字载入自家的族谱,以萧家儿媳的身份给她供牌位,让她死后有个归宿。
想到这,岁安也顾不得许多,仓皇中扔下了一样东西,便被王婆子拖拽着往前走。
直到走了一段距离后,才听到低沉清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慢着,这手帕是你的?”萧闻声将一方素白的绢帕摊开,露出上面精致的刺绣。
岁安点了点头,“这是我师傅所赠。”
萧闻声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追问道:“那她现在在何处?”
岁安清楚这个时候不回答胜过回答,否则以萧闻声的性子难免会质疑她话里真实性,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便不好了。
而事实上,王婆子也没想给她说话的机会,上前不耐烦地扯开萧闻声的手,“萧二郎,你这又是搞得哪一出?走走走,别在这碍事!”
萧闻声沉吟片刻,道:“王婆,这人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