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顺帝的这句话其实让身为太监的高远忠心中有些不快,他是太监,但他也是个有感情的人,若非生活所迫,谁会愿意净身当个阉人呢?
但他毕竟是依附元顺帝才有如今的权势,自然是将所有想法都深藏心底,脸上赔笑道:
“陛下说的是,这些男男女女的事情,老奴看得迷糊。陛下这是有意赐婚四皇子与叶大小姐吗?”
元顺帝哈哈大笑,道:
“高远忠,说你不懂,你倒也乐得犯懒了,朕言叶绾机心颇深,自然不会轻易让她跻身皇室。不过,她那位嫡亲妹妹,倒是个忠贞不渝的女子,为了老四竟甘愿付出而不图回报,成全老四和叶绾,这份情深意重,颇为难得。”
高远忠:……
他知道元顺帝这是又代入自己了,爱慕晋王妃,但还是成全了晋王妃和晋王爷,并且这么多年偏心晋王府未曾有变。
高远忠已经知道了是燕瀛支的招让叶晴表现出一副深情样子,并让贺乐平将叶晴的表现传达给元顺帝,高远忠不明白为什么燕瀛要帮叶晴这个帮凶,只能猜测是晋王世子对叶大小姐动了真情,考虑周到避免叶家受到牵连。
既然元顺帝提起这个事情,高远忠便想着顺水推舟算了,两个貌合神离的祸害搭在一起,总能惹出些祸端不是?
也省得元顺帝哪天心血来潮,指了叶大小姐给四皇子。
心下有了计较,高远忠笑着道:
“陛下圣明,老奴看叶二小姐一片痴心,四皇子也并非全然无意,陛下若能指婚,倒也成全了一段佳话。”
这其实也是元顺帝的意思,朱禄恪年纪也不小了,叶晴指给他,也算般配,痴情总该有所回报才是。
“叶晴如今还在锦衣卫大牢,老四又身陷谋逆案疑云,待这些事了了,朕便给他们赐婚。
“朕总要先给季常平和常广涛一个交代。”
高远忠唏嘘道:
“两位大人痛失爱子,自然悲恸不已,陛下仁慈,不仅厚葬了二位公子,极尽哀荣,还给了两家充足的抚恤,陛下如此体恤臣子,想来二位大人的丧子之痛也能稍稍得以宽慰。”
高远忠的话让元顺帝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这两日每天上朝,季常平和常广涛都要轮流跟他哭,哭的他头都大了,就像是他俩的儿子是他杀的一样,又说他包庇凶手,他已经在查了,而且他体谅他们两个的丧子之痛,已经尽力补偿了,还要他怎么样?
那几个活下来的赌徒也是,非要说看到老四多次进入天禄坊,那天禄坊明明是谢文勋的产业,搞得每日上朝都要争论让谁偿命。
他们还想让皇子偿命不成?
这群文人真是要踩在他头顶上放肆了。
元顺帝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偏向,只碍于朱禄恪的嫌疑无法完全洗清,季常平和常广涛的态度又很强硬,这案子才一拖再拖。
元顺帝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俩就认定了是朱禄恪干的。
元顺帝当然想不明白,对于季常平和常广涛来说,死了个儿子算什么?他们儿子多的是!
就算刚听说这个消息很是伤心,但当他们想清楚了利益关系后,便立马有了决断。
这可是他们向太子示好的大好机会!
俩人看得清楚,太子的地位没有那么容易被动摇,而和平让渡权力,他们能够成为太子利益集团心腹的可能微乎其微,但现在不一样了,这可是有机会完全洗牌的谋逆大案,只要他们能讨得太子和皇后的满意,这就不亚于是从龙之功了!
“只是这个交代确实不好给啊,除了天禄坊以外,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丞相,让锦衣卫再去查查,在京城挖掘那么大的密道,总得留下些蛛丝马迹。”
高远忠躬身应是。
……
饶是贵妃千机算尽,也没想到元顺帝的思路能那么颠,这个回旋镖竟然扎到了自己身上。
当她听说元顺帝让锦衣卫去查密道与丞相的关联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好一阵才缓回来。
她甚至特意找人暗示了季常平和常广涛,也暗中联合了皇后,就想让江家这次栽个跟头,江家一倒,前朝就是他们谢家做主了,兰家总归是根基不稳,弱了一筹。
没想到元顺帝偏偏怀疑了谢家。
“母妃,谢景来了。”
朱禄灏面色平静,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的贵妃稍稍提醒了一下。
贵妃闻言,立刻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态,断不会让外人看到自己的失态。
她从未见过谢景,谢景的身份也不足以让她特意去见,但现下,谢景不仅是燕瀛关系密切的朋友,还是这次事件的导火索之一,贵妃决定还是见一见,毕竟都是谢家人,也免得落人口舌。
谢景的伤势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元顺帝有意将他留在宫中以一种柔和的方式审问,他才会留到现在。
“来,让本宫看看,可怜的孩子。”
谢景低着头,按贵妃的招呼走到贵妃跟前,贵妃上下打量了一番,怜爱道:
“是个标致的孩子,还好没有大碍。不必拘谨,说起来,你还应当唤本宫一声姑姑。”
“这……我不敢……”
谢景捏着手指,一副紧张不已,颇为局促的样子。
谢景的样子让贵妃心中轻视,庶出的孩子总归是上不得台面,但谢景看起来十分好掌控的样子,也让她微微放松。
朱禄灏带着温和的笑意,拍了拍谢景的肩膀,熟捻道: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样,宫规森严,你我表兄弟之间此前没有机会来往,以后可要经常走动才是。”
谢景腼腆地笑了笑,道:
“姑姑,表兄。”
但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感动,他这些年被欺负的时候,这两个人又在哪里?如今不过是看他有利用价值,才拉拢一下罢了,等事情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会重新归位了。
在谢景心中,无条件对他好,从来不会瞧不起他的只有燕瀛一人。
就连郭无央和程堂,若不是看在燕瀛的面子上,也绝不会与他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