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吾名苍玄。”
此时方明镜的眼前只余白茫茫的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听见苍玄悠远的声音,于是下意识地想要挽留:“前辈,你——”
苍玄满含怅然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尚未说出口的话语,“后辈,从今往后,魔族就彻底交到你的手中了。”
“别急着拒绝,这是命运的安排,而且你也有要守护的人不是吗?”
“相信吾,你以后会明白的……”
方明镜只觉有一道温热的气息轻轻的拂过自己的肩侧便彻底消散了。
“前辈!”
方明镜从睡梦中惊醒,一睁眼便是头顶绣有兽纹的黑色纱幔。
他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顾不上额前被冷汗浸湿的黑发,单手捂住胸口就有些急促地喘息起来。
一直守在外面的侍从听到屋内的动静就推门而入,一看床上之人不太对的状态就赶紧上前关切道:“尊上,您现在感觉如何?”
方明镜勉强压制住体内里翻涌的气息,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这声冷冰冰的质问连带着渡劫期的威压铺天盖地地压向了守在床边的魔族,侍女瞬间膝下一软,直接跪倒在榻边,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道:“我,奴婢是大长老派过来照顾您的侍女。”
方明镜垂眸看了一眼地上抖如筛糠的侍女,心下了然,但还是明知故问道:“宣策?他人呢?”
“大长老去了上清宗。”
此话一出,方明镜当即就要下榻,可是还未站起身,胸口就猛然传来一阵剧痛,霎时间满口腥甜。
侍女也被眼前的变故吓到了,她不敢抬头,只能就着伏趴在地的姿势胆战心惊道:“尊上,您不能出去,大长老离开前交代过我等须得您将伤养好才能离开此处。”
方明镜又躺回了床上,有些烦躁的问道:“现在外界局势如何?”
“双方目前已经停战,具体事宜还得大长老回来之后才能知悉。”
“其他长老什么态度?”
侍女只觉这个问题简直就是一个送命题,可是碍于眼下的形势,她只能壮着胆子细弱蚊吟道:“这个属下也不清楚,只是二长老……”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方明镜也不喜为难他人,于是闭上眼随意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见对方并没有要杀人灭口的意思,侍女松了一口气,飞快的起身躬身道:“是,尊上若是有什么吩咐,传唤属下即可。”
“等等。”侍女刚走几步就再次被方明镜叫住。
她闭了闭眼有些心如死灰地转过身来。
方明镜并没有看她,只是吩咐道:“若是宣策回来了,就去请他过来。”
“是,属下告退。”说完,侍女再也不敢停顿,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夺门而出。
对于如今两界的局势,侍女并没有说清楚,与其说双方停战,倒更不如说是两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如今时隔两年,尘微境众人再次齐聚上清宗,只是不同于上次的争论不休,这次却显得有些过分沉默了。
良久才有人如梦初醒般的问道:“宣策他刚刚是什么意思?”
另一人同样不可置信道:“还有他刚刚说新任魔尊是谁?”
“纯阳子宗主你……之前可有什么消息?”这次问话的是柳迎之。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聚焦在了纯阳子身上。
可纯阳子却恍若未闻,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纯阳子宗主?”觉慧也试探地喊了一声。
而坐于纯阳子身侧的凌虚子此时终于察觉到对方的状态不对,他转头皱眉推了一下对方,不解道:“纯阳子?”
下一秒,原本还直直端坐在椅子上的纯阳子双眼一翻,直接向后一仰就人事不知了。
“不好了,纯阳子受刺激晕倒了!!!”
凌云峰,依旧是满目苍翠,宣策到时并没有见到白晓晓,只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姑娘正在一旁的演武场上练剑。
而自己要找的人正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看着对方练剑,时不时还能听见对方和风化雨般的温声指导。
看着这样的场景,宣策莫名感到了一丝微妙的尴尬,自己好像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不过自宣策踏入凌云峰时他的气息便已经被应霜序尽数掌握,一直等到顾云声这一套剑式舞完,应霜序才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懒散地站在树荫下的宣策。
顾云声显然也注意到了宣策,她收了剑挑眉看了一眼应霜序后才朝宣策微微拱手道:“大长老。”
宣策一眼就认出了顾云声的身份,闻言也微微颔首笑道:“顾小友,剑使得不错。”
“大长老谬赞。”顾云声不卑不亢地接下对方的夸赞后便勾唇道:“既然二位有要事要谈,那晚辈也就不便打扰了,还请大长老不要见怪。”
宣策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顾小友谦虚了。”
“告辞。”
等顾云声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宣策才看着一旁的白衣人调笑道:“看来我今日来得不是时候。”
闻言,应霜序淡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大长老有话直说就好。”
宣策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对方面前,早已没了最初的拘谨,他盯着应霜序那张清风朗月的脸看了半天,不由得感叹道:“道君神机妙算,现在想来我等还是远远不如啊!”
应霜序的眉目温润柔和,眼眸里却是一片云淡风轻,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了面前的人,“大长老此言何意?”
宣策毫不避讳的笑道:“一石三鸟,倒是彻底绝了尘微境的后顾之忧了。”
说完,他看着对方依旧无甚变化的表情,心下慨然道:“我之前对道君无甚了解,可是如今了解之后却更多了几分疑惑。”
“以道君的谋略,五百年前怎会落入那般境地?”
对于这一点宣策是真的很好奇,就这段时间的交手,宣策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就算两界联手也玩不过对方的这一结果。
可应霜序却并没有让他人窥探自己过去的兴趣,他当即冷淡道:“若是大长老今日前来只是对本座的过去感兴趣,现在就可以自便了。”
对方不愿意说宣策也不恼,能屈能伸的继续道:“是我逾越了,不过我今日前来只是想请道君为我解惑。”
“这件事真的彻底结束了吗?”宣策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显然这个问题对他十分重要。
应霜序掀起眼皮看来对方一眼,嘴唇微翘,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大长老以为呢?”
听着对方意味深长的话,宣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倏然苦笑一声,“看来我并没有感觉错。”
看着宣策苦涩的笑容,应霜序突然心念一动,诱哄般的问道:“对于他人来说这也许只是一场浩劫,可是对于你来说这或许是让心爱之人重新回到身边唯一的机会了,大长老真的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吗?”
“……道君,若是顾小友,您又会如何选择呢?”宣策没有直接回答应霜序的问题,而是杀人诛心般的抛回了这个问题。
对面的人依旧是清隽挺拔,一脸淡然的笑容,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但仔细看,眉眼间终究是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凌厉。
第一次见对方吃瘪,宣策有些得意的笑道:“宣策从不是执玉之流,而在微澜眼中,这三界也远远重于一切,我尊重她的选择,只是希望千年之后,待我们再次重逢之际,她不要怪我耽搁了这么久才去找她。”
听完宣策的话,应霜序极轻地笑了一声,可下一瞬他却定定地盯着对方的眼睛,黑曜石般的眸子泛着摄人心魄的幽冷光泽,“本座从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若是真有那一天,大长老应该不会想要知道真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