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晋维想开口告诉她,他就是她的白米团子,他就是她的青梅竹马,可是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怕刺激她,他怕她出事。
二十多年前那次他失控时企图对她说出真相,刺激得她痛苦哀嚎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让他哪怕时隔经年依旧不敢冒险,生生的斩断了他将一切都给说清楚的想法。
邵晋维忍着满心撕裂的痛苦,松开抓着她手臂的手,勉强一笑,道:“没事儿。能被你称为青梅竹马,那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感情啊,曾经确实挺好的。”孙瑞瑛恍惚了一下,道。
“曾经挺好是什么意思?后来不好了吗?”邵晋维明知道她的答案,却还是忍不住追根究底的问。
“嗯,后来长大了,就变了。”孙瑞瑛应了一句。
也不知道为何,素来不喜欢在旁人面前提起的往事,由邵晋维问来,却少了些许排斥,多了几分诉说的欲望。
孙瑞瑛本来就是个随心的『性』子,既然有了想说的欲望,便也不拘着自己。
“我和他是幼年时认识的,他那时长得特别的清秀,看着又瘦又小,好像风一吹就能被吹走似的。他身子骨不太好,他跟我说,他母亲怀他的时候叫人下了毒,虽然最后毒解开了,但是却传到了他的身上,他是带着胎毒出生的,生来就体弱多病,个子瘦削。“
“不过他『性』子倒是跳脱,我和他初见,他便在我家后院爬树。那小小的个子,上树了却下不去了,吓得哇哇大哭。”
邵晋维听到她说过去,眉目也是温软了下来。
虽然她不记得他了,还将万乾当做是他,可是对于他们共同经历过的过往,她却都是记得的。
所以,她心底深处爱的,其实依旧是他,是那个和她幼年相遇的他,是那个和她互许终身的他。
若不是那一场意外,她早些平安归来,他上门娶亲,他们现在的日子又会是何等幸福的光景?
或许他们会在京城幽静的巷子里寻一处宅院,建造成彼此喜欢的模样,生几个孩子,过着子女环绕膝下,闲来赏花饮酒的惬意日子。
光是想着,邵晋维的心便又麻又痛。
他感觉自己有些承受不住心痛。
可偏偏,他又舍不得离开她,舍不得多看她一眼的机会。
邵晋维自嘲的想,或许他是真的自虐吧。
为了能和她相处,多痛他都愿意忍着。
“和他不同的是,我出身将门,我父亲虽然宠爱我,但是从小便教导我武艺,让我防身,所以我虽和他同龄,他也是男子,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我护着他的。他的面『色』白皙,跟白白嫩嫩的米团子似的,我便戏称他做白米团子。”孙瑞瑛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带着浅笑,似乎格外的满足。
邵晋维没忍住,问道:“既然你们感情那么好,后来为何又会分开呢?你又怎么会嫁给我大哥呢?”
孙瑞瑛闻言眼中的笑意淡去,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后来他喜欢上别人了?”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们那么好,都互许终身了,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人呢?”邵晋维坚持道。
孙瑞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的茫然,仔细回忆起记忆深处的人变心的模样,竟是觉得想不起来了,最后出现的,是万乾的身影。
孙瑞瑛甚至没有发现邵晋维话语中的漏洞。
毕竟,她方才并没有告诉邵晋维她和对方已经互许终身了,她只是说他们相识于幼年罢了。
孙瑞瑛道:“人心易变吧。后来我和我父亲一起去军营历练,我父亲被急招去了边疆,我当时自恃甚高,也偷偷跟着去了。后来我为了替我父亲挡剑,受了重伤,躺了许久才苏醒,等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白米团子了。”
“他变了许多,不再白净,也不再瘦削,他长高长大了不说,还和我父亲学武,他说他要变得强大,好保护我,不让我被人欺负。可惜后来他强大了,保护的人却不是我。”
孙瑞瑛神『色』平静的说着,只是说到他习武的时候,神『色』有瞬间的卡顿。
邵晋维见她记忆中依旧是当初孙耀告诉她的,没有半点怀疑,心里无比的黯然。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要嫁给我大哥?就算他不喜欢你了,喜欢上别人了,以你的『性』子,应该也不会为了报复他随表找个人嫁了吧?”邵晋维道。
孙瑞瑛虽然有种邵晋维很了解她的感觉在心里缭绕,但是她并没有多想,而是道:“我嫁人不是为了报复他,而是为了成全他。”
当年和万乾还有李芬雅三人的狗血纠缠孙瑞瑛不想多提,便没有继续解释,而是道:“而且我欠你大哥一个救命之恩,既然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
“救命之恩?我大哥什么时候救过你了?我怎么不知道?”邵晋维忽然变得有些激动。
若说她因为重伤而将对他的记忆嫁接在了万乾的身上,将万乾当成了他,那他没法,他认。
可是这个救命之恩,分明是他救的她,随便查一查就能知道的事情,竟然也被邵晋东给抢去了功劳,他真是要气死了。
若不是她这般『迷』糊,没有草率的嫁给邵晋东,他们之间便是隔了一个万乾,隔了一段错杂的记忆,只要她嫁的人是他,他也依旧会对她很好,这些年她也就不用受那么多苦。
很想如同幼年时那般敲一敲她的脑袋,问她何时能够不那么『迷』糊,可眼下他的身份却是不合适!
“我又一次意外落水,是他救了我。”
“阿瑛,你确定你没认错人吗?”邵晋维面『色』悠悠的看着她,眼中有些委屈。
孙瑞瑛看着他的神『色』,竟有种自己是个负心汉,抛弃了他这个糟糠妻的感觉。
孙瑞瑛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忙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给甩出脑海,道:“不会认错啊,我问过邵晋东了,他也承认了,如果不是他,他怎么会承认呢?”
“他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邵晋维骂了一声。
孙瑞瑛微微蹙眉,抿着唇没有吭声。
虽然她如今对邵晋东并没有感情,但是邵晋东毕竟是邵晋维的兄长啊,邵晋维这样骂他,她还是有些不解的。
邵晋维看着孙瑞瑛道:“阿瑛,你被他骗了。当年救了你的人不是他,他根本不识水『性』。”
虽然过往幼年时覆盖在万乾身上的记忆他不能碰触,但是这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却没有道理忍着不说。
以前不说,是因为时机不对,他归来时她和邵晋东已经成亲了,他如果说了,只会让她徒增烦恼,痛苦。
而且当时事实已经造成,他们是叔嫂,他就是说了又能改变什么?不过让她名声受损,受尽旁人的指责罢了。
可他那么爱她,如何舍得她痛苦?又如何舍得她被千夫所指?
所以他便只能自己苦着痛着,强忍着,将一切都闷在自己的心里。
可如今她都已经不打算回到邵晋东的身边了,邵南初这个做儿子的也支持他和她在一起,他可以说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了,他为什么还要瞒着当初的事情不说?
先拆穿当初的事情,让她知道她欠了他一命,将两人的纠葛加深,让她对他心怀歉意,在徐徐图之,他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接纳他,回到他的身边的。
此时的邵晋维,可以说是步步为营的算计着一无所知的孙瑞瑛。
人生在世不过须臾数十年的光景,而他们如今都已经过了四十不『惑』的年纪,他们错过太多了,便是从现在开始在一起,他们长命些,最多也就能够一起度过短短二三十年的光景。
这些时光,他一点都不想浪费,哪怕让他手段卑劣一些,他也不在意。
孙瑞瑛闻言面『色』骤然变了,猛的站起身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邵晋东他根本不识水『性』,当初他骗了你,他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的救命恩人另有其人!”邵晋维坐在原地,抬头看她,一字一句的说。
“可是……那个玉佩……”孙瑞瑛面『色』如雪,神『色』惨然,喃喃的开口。
她蓦然想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当初她和邵晋东因为李芬雅的事情发生争执的时候,她不小心落水,当时邵晋东就在岸边,可他却没有第一时间跳下来救她,而是等下人来救。
后来她想着,可能是他当时在气头上,不想救她,所以如此。
但如今想来,若是他真的在气头上,不想救她,又何必要唤下人前来?
如果真正的原因是他不会水,不识水『性』,那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可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她当年的决定,这些年所遭受的一切,不就成了一个笑话了吗?
一时间,孙瑞瑛整个人都不好了,呆滞的坐回了石凳上。
……
白秋落正在医馆大堂给人看病。
如今白氏医馆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大家都知道有个女神医在医馆里,便是不说白秋落,就掌柜的医术也是极为了得的。
所以白氏医馆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就在白秋落刚刚给一个病人看完病,让他拿着单子去抓『药』的时候,眼前笼罩了一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