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契丹骑兵说少不少,说多不多,不过,当他们突袭至绳池之后,绳池守将早已卷着钱财家当跑了,留下一城无知百姓,还有保证契丹人可以长期驻扎的无数粮草!或许怕误事,最初高模翰采取了高压,将这一千骑兵约束起来,虽然偶有粗暴行为发生,却是比之北虏从前稍显收敛!于是,也由此绳池百姓眼前出现了一种假象,契丹人并不如传说中凶残,没及时跑掉,或许也非坏事,想想以前的朝廷,也似乎不必这些北虏好多少,于是,绳池人忍受了这起初的伤害,漠视了被害的人!
俗话说得好,空穴不来风!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契丹人完全控制的这座小城以及周边,确保堵截北唐残余西逃路线之后,他们的本性渐渐暴露出来,劫掠的渴望开始强烈起来,同时,高模翰的约束也变得松懈起来,于是,威逼变成了杀戮,调戏变成了糟蹋!一切变得如同传说中一样恐怖,漠视别人的人最终被漠视了!
再后来,高模翰不但放松了约束令,甚至纵然起来,因为因为这时,东面石敬瑭已成功包围洛阳的消息传来了!劫掠汉人是契丹军人的本职工作,杀戮是手下儿郎的天性,他为什么要阻止?越来越多的商家被洗劫,越来越多的女子被蹂躏,越来越多的百姓被杀死!反抗?一群早已失去血性以及勇气的人拿什么来反抗?当地狱形成,还活着的,不过是行尸走肉!
失去了所有的庇佑,失去了了所有的力量,等待绳池人的,只是绝望而后是死亡!
绳池最后的摸样如何,四个字,十室九空!契丹人把需要杀的都杀光了,把能抢的都抢到手了,然后他们会闲下来吗?不,这时,他们的上将军高模翰下了新的军令,让每百骑为一队从绳池出发向外围扩散,并规定两天之内归队,换其他人出去!目的?无需交代的,这些骑兵会带回他们看到的一切的,至于杀人,那是太阳神赐给他们的附甲品而已,在每一个契丹人眼里这是理所应当,他们从祖先开始便乐于在汉人的土地上进行这样的勾当!
一时间,一个绳池为中心天然劫掠场形成了,契丹铁骑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唯一让人庆幸的是,高模翰为了保证绳池的安全,每次派出去的人总数不敢超过五百,而由于每队人马人数只有一百,所以当周边各城池得到消息后,纷纷紧闭城门龟缩起来自保,倒也护卫了好些生灵!
倒是契丹人似乎也不太在意,他们大多选择绕开城市,不断的利用机动优势扩大劫掠范围,在这片曾经繁华的土地上,他们是不愁没有目标的!其中有一路契丹兵一路往西北去,只是他们运气不好,所过之处显然都被他们的同伴光顾过了,只留下残垣断壁以及焦土,最后,他们才在万泉县附近找到一丁点收获,当然,这样一来,时间也耽搁了一些,领兵的人不甘心,他派人回禀时高模翰,要求增加时日,出乎预料,他得到了批准,这个人便是阿丹刺!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留,他等来的不光是财宝,还有贾刚的截杀!
那边,高模翰咒骂着的等待着打草谷的阿丹刺回来,贾刚这一边,好消息一个接一个!陈家阿翁果然找着门路了,还是大门路,原本贾刚只期望他可以联络道绛州境内的粮商,那想,老村正虽然是小小一村正,毕竟年龄与阅历摆在哪里,几通白花花的银子送出,他便联络上了万泉县县令!而县令得知原本以为大患的流民军尽然干掉了家门口极其凶残的契丹兵时,自然高兴坏了,再听说这些傻帽愿意将抢来的钱财换取粮食时,他更乐了,说白了,这是个敲竹杠的好机会,府衙的粮食虽然不多,却还是有些的!更重要的是,县令觉得,通过这次交易,手里握住流民军的小辫子,或许,他能将这个麻烦一举解决掉也说不定!
“陈老丈,如此大恩,至于县令的要求,你转告他,我们会信守承诺的!”贾刚最后一次见到陈家村的村正时这么对恩人说!而县令的附加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期望贾刚可以带领人马离开!
五天后,度过了涑水河的贾刚立于岸边忍不住询问属下吴猴子:“嘿嘿!你们说说,若然傻帽县令知晓我们原本就打算离开的话,此刻回是怎样的表情?”
“大哥,过了河数里便是盐池中道!那边便是盐帮的地盘,咱们这么大摇大摆的过去,我怕他们会有所动作!盐帮势力不小,可得小心为妙……!”吴猴子他们无外人在时,都这么叫贾刚,只是他显然不关心万泉县令的小九九,他更关心流民军奔契丹去,其他人却未必知晓!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负手回望行进的队伍,贾刚此刻显得无比自信,甚至有闲心教育起人来:“你比雷冬肯用心这是好事,不过,学会放轻松些,我的老师告诉我:当你紧张得只看得到危险,便会看不到解除危险的策略,或许,今后咱们的磨难还会很多,所以,学会冷静些,对你定然有益的!至于盐帮,他们不会为难我等的!”
“老师?又是节度使吗?”从跟随贾刚折返葫芦桥到现在,吴猴子已经无数次听到贾刚说张左耀了,在他心里,不知不觉间,贾刚的智慧,勇猛都出自此人教导,高大全的形象似乎一下笼罩了吴猴子的心,只是,听得越多,似乎,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所以,这时,吾猴子用上了疑问的语气!
“呵呵!”贾刚算是默认,在他心里是这样的,他这么想其实也没错,贾刚的这些东西都是在雄武军军官训练营了解的,而别说训练营,就是雄武军贾刚也认同是张左耀的,所以,贾刚简单的把训练营比作学堂,把张左耀奉为老师,张左耀是否名副其实两说,但道理却也没什么错!
当然,贾刚不算胡扯,而吴猴子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在蜀北成州长道,也就是张左耀手下关鸿的家乡有个盐井城,得名于盐,而此刻吴猴子所说的盐池盐帮,也是得名于此物,且河中府解县盐池的盐盛名已久,自然催生出了比之长道一家一户所控更复杂的局面……时逢乱世,什么生意都难做,盐巴也是如此,且官府不得力了,为了保护盐场,盐业的利益,盐池逐渐形成了一些武装团体,加上背后各大盐商们支持,又有底下小盐户们认同,一个组织体系庞大的势力在这大小两个盐湖边确立起来,这便是盐帮!
“报,将军,有一队人马自称盐帮使者,要见将军!”说曹操曹操就来了,贾刚对着惊愕的吴猴子轻轻一笑,拍拍他的肩膀!
盐帮来人是两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既是穿着冬衣,贾刚依旧能察觉出他们强健的肌肉和有力的臂膀,这样的人又在替盐帮出头,出生多半应该为盐户,那也是下劳力吃饭的穷苦人!果不其然,很快他们就自报了家门
“削池盐帮盐户郑亮!见过大统领!”
“伍家伍风,见过大统领!”
“咦?那解池之地怎么没有派人同你们一块来?”
问话的是满脸轻松的贾刚,而听了突来的询问,盐帮两人同时身子微微一震,互相对视了一下,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盐池是对解县几大盐湖的统称,而盐帮也是如此,如今的盐帮,分三股大势力:伍姓湖伍家是一个,解县鲁县令联合城外郑家庄控制着削池,安邑县慰则控制着盐池最大的盐湖解池,所谓控制三大盐湖,也就是控制了盐池的九成九出盐。
现如今,原本郑亮和伍风还稍微在心里鄙夷的流民军首领一语中的道出了盐池三大势力,只流露出一个信号,流民军对盐池有一定的了解,是不好糊弄的!其实,贾刚他很清楚在外人看来他不过就是一流寇,所以他才这么快点破对方的情况,好叫他们知晓轻重。
“哎,既然大统领知道盐池的情况,郑某也就不费口舌,两家前来拜见大统领,只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大统领带兵入境,有何指教?”先说话的还是郑亮,微微皱眉的他,看来是此行的主事者是他,伍家那人并无决定权。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可否?”贾刚显得不慌不忙,一边问,一边正细细打量起郑亮。
“大统领请讲!”
“你们盐帮对我们这群流寇了解多少?”
这下郑亮额头拧出了川字,显然被将了一军,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犹豫了一会,他还是开了口:“大统领出身蜀北,起兵邠州,现如今握军万余!大统领,可对否?”
“不对!”贾刚知道郑亮说的绝不是他所知的全部,不过,巧的是,第一句话他就说到了终点,便是出身问题:“你们大概以为我来自蜀北,就断言贾某出身蜀国吧?你们错了,我,出生在相州!起兵的说法也不全对,在邠州,我们不算兵,只算民,直到入了丹州,知晓了契丹西顾,我们才把自己武装成兵的!”
“这……!”能被盐帮派来议事,自然不能是泛泛之辈,郑亮想了想,又看了看伍风,显然是在交流什么,不一会他们同事错愕看向了贾刚,好半天,郑亮这才试探性的确认:“大统领的意思,贵军的目的地,是东去相州故地?”
“没错!”贾刚很高兴能遇上一个聪明人。
“那统领要盐帮给什么?”
“让路,情报!”
“让路郑某可以做主,并非难事,情报???”
“当然是契丹人的情报,哼,盐帮如此大声势,人,钱,粮食一样不缺,却是任由北虏猖獗到越过黄河,屠戮盐户,你说你们如何对得起父老!!!”
“哼,风凉话谁不会说……!”
“来人!”眼看要闹僵,贾刚站起了身,就在郑亮伍风心里暗叫坏了的时候,却听见了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一句话:“来人,给我的客人带点礼物!”
礼物?不会是断头刀吧?
其实郑亮伍风心中此刻多少能够断定贾刚不会杀自己的,不然,前面的谈话就太多余,只是比较喜剧的是,他们还真猜对了,贾刚的属下承递到两人面前的,还真是刀,郑风两人顿时觉得一股寒流袭来,汗渍侵湿了后背,但当冷到刀入手!郑风却忘记了胆寒:这断然不是什么断头刀,而是真正的礼物,且是好礼,其质感如同钢中美玉,再观之,其钢色纯正,绝对是千百锤炼煅打而成,而刀体细长窄背,不像中原款式,更像回回人的镔铁宝刀!在此时,此地送这样的东西,自然是有特别意义的!
“这……难道是契丹人的?”很显然,贾刚他们来的太快了,而契丹人被伏击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来,他们已经对契丹人动过手了?郑风不禁猜想!
贾刚笑了,笑得自信而利落:“哈,我就说,盐商走南闯北见识颇丰,盐帮中说的上话的人物自然应该有这点能耐,果然啊!没错,这是我们夺来的契丹骑兵所用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