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城!”
无数人,用无数的生命验证着,这是一个多么血腥的字眼,若是一但攻击开始,显然张作耀不必亲临城下,便可侧耳聆听蜀军士兵被飞矢射杀,被滚油烧灼时发出的嘶嚎!一切的一切,绝对格外的刺耳。不过,就在蜀军遵循张作耀的命令,积极准备着取城时,一个十分可靠地消息却传进了张作耀的中军大营——吴山主簿请求谈判。
“将军,吴山城虽然折损了些人马,尚有披甲三千……!”
“你叫什么名字?”
吴山主簿,也就是李博涛还在吴山城时一直跑前跑后的那个主事官,姓齐,名楠,字仲行,年纪四十有余。谈判是他提出来的,而张作耀原本打定了主意攻城,所以也就胡乱提了个无理的要求,那就是谈判的地点就在蜀军中军大帐,来便来,不来拉倒。让张左耀意外的是,还真有不怕死的糊涂蛋,这个齐仲德不但来了,还孤身一人,雅袍金冠,好似说,哥哥玩得就是孤胆英豪!
既然来了,那就见见吧,让张作耀失望的是,这位仁兄一见自己便性急的开口,一开口便满口胡言,听得人好生郁闷。显然他既不是什么小诸葛,也不是什么诡辩家,他只是一个读古书读傻了书生而已。打断他的夸夸其谈,张作耀问起了他的姓名,仅仅冲着他不怕死的精神头。
“本官吴山城主簿,齐楠,齐仲行!将军,尔来我吴山滋事…….”
“好了!”一声断喝再次打断了齐楠,却非张作耀,而是立于营下的关鸿:“我家将军好意与汝言和,你却在此胡说八道,到底想不想谈了?”
“你……我……哼!”挤眉毛弄眼,齐楠憋不出再多的词汇,想骂两句贼人,关鸿身后披甲武士却让他有些犹豫,最后只得冷哼一声,转头定眼望向了张作耀,渐渐地,他面色沉静下来,微微眯着眼,双手合十并腿微恭而立,一下子似乎换了一个人,精气神都变了味道。
“咦?”张作耀自然看出了味道,半响,他才幡然大悟,一拍脑门:“我靠,以前看小说怎么没这情节?古人也会扮猪吃老虎这招!这不是我这猪脚才能干的吗?”
“猪?”话出张作耀之口,却入了别人的耳朵,齐楠微微皱了眉头,不过,他似乎也没有太在意:“好吧,既然将军,愿意谈,请将军开口!”
“不急不急!”摇摇头,张作耀对齐楠感了兴趣:“先告诉我,你怎么想到归蜀的?投降后,你想在蜀中任什么职位?”
“功名利禄,不过过眼云烟,在下不求官!不瞒将军,齐某既是吴山人,得吴山老少抬举,这才历任吴山主簿,言和,自然上为朝廷凤州困局,下为吴山数万百姓!”
“是吗?”摸摸自己的下巴,张作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齐楠,不过,人家老神在在,半点神色都不动,让他有些心里痒痒:“我要是不同意言和呢?”
“与贵军激战所部,乃是泾州彰义军,守将李博涛奉命驻守吴山,可调用的,也只是他表兄的彰义军!当然,此人骄横少谋,匹夫尔,已然被将军雷霆之势绞杀,然,彰义军数万,都是这样的将领吗?据某所闻,雄武军重建不久,敢问将军,可有把握凭其一部,抵御李博涛的兄长为弟弟复仇?再者,吴山隶归千阳,是,此时驻军不到三千,将军却不知,这些将是却都是新唐开国侯康福一手带出来的……!”
越听,张作耀越喜欢这个齐楠了,这老家伙,拐弯抹角的便是要告诉自己,吴山虽弱,却不孤,雄武军虽胜,却有险,谈,还是可以谈的,谈不拢,他齐楠却也不怕的!
“不必说了!你回去吧!”突突的,张作耀蹦出了这么一句!
“啊?”一愣,齐楠深深的眉角耸动了一下:“将军,既然注定无法坐拥吴山,何必徒增杀孽?”
“我不信你,我想试试!”
莽夫?若是张作耀是个莽夫,齐楠只能无语了,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了立于帐下的关鸿,似乎想从那里得到什么帮助!可惜,显然关鸿既没想赶他走,也没想过多思虑齐楠所说的蜀军困局,一群莽夫?齐楠的表情掺杂了一丝纠结!
“哈哈哈!!!”张作耀笑了,突然哈哈大笑,吓了齐楠一跳:“齐……仲行,你是个有才华的人,可惜了,你生于这乱世,不然,或许你会是个不错的刺史州吏人选,但行走这军中阵前,你的智慧却有些不利落了。”
“将军何意?”
“知道吗?你不懂谈判的要领,谈判第一步,是告知对手你的主要目的,阐述你的基本原则!其后,才是大家互相寻找对方的不利条件加以利用,迫使、诱导或者威逼对手妥协,从而实现自己的意图。而你呢,你一上来,就给我分析大家的困境,你却忘记了,你所说的困境或许是真的,但,那都是今后的事情,眼下,你需要解决的最大问题在于,我立刻就要攻城了,你们用什么来挽回我!”
“我说了,我有数千披甲!”
“那没用,空口无凭,你的理由不够充分,甚至不够真实!”
“将军已经决意……!”
“不,我要谈!但是却不是谈要不要攻城,而是谈谈,你们是否抵抗!”
“我……!”
“我换个说法吧,咱们可以谈,若是你们不再抵抗,需要我付出什么?”
“哎!居于劣势,看来,没什么可多言的了。也罢,这天下,你来我去,又有哪里不能栖身…….将军入城,不可杀民!”
“可以,关鸿,拟令待发:蜀军进城后,各部严格约束部下,除纵火打劫者,伺机滋事者,拒不投降者外,不可擅杀百姓一人!”
“将军若是弃城,亦不可伤民,不可纵兵抢掠!”
“我只能保证我不动百姓之产,至于城中府库,断然也不会留给其他人!”
“此次谋变,齐某不求富贵,但这陇州是待不下去了。”
“你可以去秦州,我派兵护送你的家小,过些年月,你不留,也可以去成都,当然须待此间战事结束!”
“…….!”
又是一次妥协,其实,无论百姓,还是官员,他们打仗都打怕了,死的人已经太多了,看也能让人看红了眼!齐楠不是第一个,注定也不是最后一个,甚至,同他一样的人此时此刻在做着同样的事,也有很多!比如中原大地上的许多县城名府,也比如凤州之南的大散关守将…….而其中最轰动的一次妥协,则是已在酝酿!
晋阳城,一处华贵的府邸。
“契丹之兵可用,不过,都使可要慎之,毕竟契丹对中原同样野心勃勃,若借同盟之便利南下,咱们将来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嗨!!!知远,我又何尝不知向契丹借兵是一步险棋,不过,从去岁咱们撕破脸皮到现在,朝廷已然准备妥,当北面的代州,东面的义武,南面的河阳诸镇皆已是甲兵列阵,刀剑出鞘;反观我河东府,虽然已经说动不少旧部挚友,不算兵微将寡,但也绝对不可能敌过朝廷人多势众,所以,即便明知耶律家有野心,我也不得不试一试……当然,那是到最后时刻才能走的一步,今日找你,只是要你有所准备而已!还有便是,既然朝廷估计蜀地战事,依你看,我们是不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
晋阳,河东府,就是后来的山西太原府,刘知远,后汉开国帝王,现在还是石敬瑭的将军,而石敬瑭,也还不是那个后晋儿皇帝,他此刻只是后唐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蜀北战局未定,唐王尚在观望,不然,此刻,天下最热闹的地方不会是张作耀这边,而是中原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