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立雄武节度府于上邽县,节制原秦州各部守备,罢张左耀成州刺史留后,册封其蜀北定远将军衔,居正五品,续遥领遂州防御副使,改任秦州雄武军节度副使,执掌军印专断秦成二州兵事……!”
本来紧紧盯着秦州军部二把手的位置,张左耀和张家阿郎商议时基本是搅尽了脑汁,而眼下,孟知祥的意识却已经很明显,他支持张左耀独断雄武军军事。
且不管为什么了,升官发财,谁不高兴,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甚至让人有些回不过神来,脑袋嗡嗡直响,张左耀都有些飘飘然的感觉了,甚至听不到后面的圣命是什么。
突然,皇帝的声音如一声惊雷在耳朵边炸起:“怎么?张爱卿有何不满吗?”
“啊!陛下,臣……末将何德何能受陛下如此隆恩!”一时慌乱,双手举起乱晃,张左耀有些丢人现眼。
“怎么,你是说朕用人不明吗?”微微皱眉,孟知祥似乎有些发怒。
“臣不敢!”君王喜怒无常一点不假,抬你一把,又来一巴掌,让你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赶紧的,张左耀执军礼单膝而跪,抱拳说到:“臣领旨谢恩!!!”
……
手捧圣旨躬身退出大殿,张左耀看到早先自己殿外所立的地方,又站了几个人,有的人低头沉思,有的人左右张望,有的人则死死的盯着自己,额,不对,人家只是两眼发直而已!
“恭喜张将军了!”光顾着看那些后辈,张左耀没注意到,早有宦官等在殿外等自己。客气一番,他才知道,这是带他出宫的。
边走,边回想,张左耀突然发现有些无语,整个早朝入殿的时候,从头到尾,自己除了问安,说的话没超过三句,就这么风风火火的被赶了出来。
就这么郁闷的回到礼部宾馆,在三儿柳二激动得手忙脚乱的帮衬下换了身便服,张左耀直奔成都李家成都酒肆而去。木秀于林的结果,他在现代社会激烈的生存竞争中是理解得相当透彻了,眼下,本来就打算进行的事情,就更得抓紧了。
李家成都酒肆分行在城东南集市旁,是在当初拍卖代理权时设立的,主要承担成都及周边数州的发货分销,因为有专门代理人在卖,所以他们并不兜售散酒,店铺大掌柜,则是李珺怡的一个旁支族叔,名李禾云,同李珺怡的父亲李禾青是同辈表兄弟。
酒肆二楼大堂,窗户很大,让西墙侧壁装裱好草书字画看起来格外显眼;几纸文书堆叠在东墙脚的几案上,整体装潢算得相当雅致了,第一眼望去,张左耀都感觉他如同一个现代古香的高档办公楼的经理办公室了,或许是因为要常招待大客商的缘故吧!
谁说古人没头脑,那他才是真没头脑!
“李掌柜,南浦的东西,不知到了没有?”一边观察着,张左耀一边向李禾云询问。
“将军放心,珺怡已来信说,很快就到,她还交代,若是将军急需,可现在酒肆取用!”四十出头的李禾云,面对张左耀,显得特别小心,别地的掌柜或许不清楚,但李禾云不同,又是掌柜,又是李家族人长辈,他自然多少了解一些李家酒业的秘密的;
张左耀则没有在意这些,只轻轻一笑,他知道李珺怡的好意:“那就太好了!对了,那就劳烦大掌柜一事,不知这成都府可有好的瓷窑可定做上好的瓷器?”
虽然不知张左耀怎么问这个,李禾云立刻答到:“自然有!”
“在哪里,可有……!”
其实,不光瓷器一业,中原离乱以来,伴随民众迁徙,大量商人匠人大多流落西蜀江南各地,孟知祥兴大业十余年,现在更设有五坊兼顾各业,成都早已百业聚兴,当然,张左耀只是暂时不关心这些而已。
至于他托李家带的货物,其实,并不算货,而是钱,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银子。这是张左耀孤身入成纪时便送信给南浦,让胡三和楚大伯筹措的一笔巨款;用来干什么?自然是贿赂,至于目标,他则是暂时没有定。
是夜,皇城西,中丞府。
“拜见中丞!”还是一身便服,张左耀走进了毋昭裔的书房。
书案旁,承着昏昏的油灯灯光,毋昭裔不知拿着一本什么书,正眯着眼细细阅读,张左耀进屋,他也没有放下,只轻轻招手示意后说到:“来了!坐吧!”
“谢中丞!”
轻声回答,挪步到书案下的凳子上坐下,张左耀就这么静静的等着。毋昭裔则继续看书,一时间,书房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书页翻动的哗哗声说明着毋昭裔没睡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毋昭裔这才合上泛黄的线装书本,轻轻柔柔双眼,再眯笑着看着张左耀,看了一会,他才轻笑着开口:“你来见我,怎么不说话?”
“中丞读书,左耀怎敢坏了明公的兴致!”算起来,虽然早就铁了心巴结毋昭裔,但张左耀却一直没有行动,此刻,突然的一句明公,显然让毋昭裔稍稍意外,不过除了提提眉毛之外,他倒也没反对。
“呵呵,左耀啊,你可知道,今日早朝陛下对你的册封一下,朝堂可都乱套了!”不紧不慢,毋昭裔碰了碰书案上的茶杯,却没有半点喝的意思。
微微皱眉,虽然料想会有些人嫉妒,会有些人疑惑,张左耀却没想到毋昭裔会用乱了这个词形容:“明公,不至于吧?
“你啊,就是可惜在年纪太轻,还不知道朝堂险恶!”像是惋惜,也像是感叹,随后毋昭裔突然瞪起了眼:“你知道陛下为何让你掌军吗?你知道你的上任夺了谁的权,占了谁的利,又得罪了什么人吗?”
张左耀当然知道一些,不过,这等大事,他也不敢在毋昭裔这样的老狐狸面前自作聪明,干脆点,低头抱拳,:“这,左耀不知啊,还请明公指点迷津,知遇之恩,左耀决不敢忘。”
“真的不知?”收回威吓,毋昭裔此刻又变得面无表情。
考验?试探?张左耀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说点什么是不行的,人家看来并不接受一个一问三不知的莽夫。沉默一阵,他决定试一试:“大公子,二公子?”
“好,很好!”张左耀只说了六个字,毋昭裔就点头出声打断了他,显然,不希望他再说下去:“要慎言,明白吗?”
“是!”张左耀又思虑一下,既然方向对了,那就直言算了:“明公,说实话,左耀身在边关,对京城各家门庭,表面的情况知晓一些,至于内里的牵连,就不甚了解了,担忧之极,这才深夜拜访明公,望明公指点一二!”
“来人!把逢古叫来!”突然冲着门外轻喊一声,毋昭裔这才转向张左耀,点点头说到:“今日朝会选任的各州刺史府君,其实那边的人都有,不过,他们既然不是掌权之人,你也不比介怀,而成州关家,据我所知,是你的旧部,只要你抓稳,就肯定能立足成州;而秦州,主要是与张家相处,陛下因你之前从没丢掉朝廷的威严,也没有得罪他们,所以觉得很合适执掌秦州,但你也知道自己年轻,陛下如何不知,这才只给你执军,而不担刺史。”
“至于朝堂,当初我北上替陛下宣抚北军,本来只为刻字印书之事才寻你,我想不到你爬得这么快,他们也想不到,所以,追溯你的过往,他们理所当然的把你同本官划到了一起。估计陛下也是这么看的,所以,直道现在,偶有试探,却从来没有人去拉拢你,你懂这道理吗?”
一口气跳跃着说了许多,毋昭仪将大多数事情的重点给理了一下。别说,张左耀还真有点感觉,隐隐抓住点什么,他不由载心理总结起来:“原来,自己那头打算拼命挤进毋昭仪的中立派根本就是多余之举,甚至可以说是自娱自乐的行为!实际上,各方势力早将自己视作毋昭仪一派的。所以自己也才在秦州风生水起却未受大的干扰,至少朝廷的干扰很少,大家都看着毋昭仪及其势力的动作行事呢。可以说,自娱更多,一点没什么好自乐的”
“这也就说得通为何皇帝尽管安插了很多皇子党的人入主蜀北,却依旧放心将秦州军权交给自己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将了,因为他看中的是毋昭仪背后扶持出来的一个新统兵。换个说法,陛下有意加强毋昭仪这一边的军事力量,以达到平衡大皇子的义宁军,昭武军与二皇子一边东川赵廷隐各部军,赵季良门第等之间的势力膨胀!”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张左耀于是想印证一下,他转头对毋昭仪询问起来:“那陛下命到兴州掌实权的果州刺史,李延厚将军也是明公门生?”
果然,毋昭仪稍稍露出了微笑,对张左耀还算满意:“呵呵,他是本官故友之子,孺子可教!”
两军之力,三州之地,张左耀也松了口气,好坏且不论,起码来龙去脉是清楚了,正在这时,门口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则有人轻轻敲门后说到:“中丞,逢古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