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倒映着苍穹,群星与缺月争辉。
自西北吹来的冬日寒风,让这片湖水寒得彻骨,却始终没有将水泽冻住。
井晓坐在湖边,将蚕茧抽丝炼化同时缠绕到纺锤上。毛球化成暖融融的毯子,从她的肩头垂下,裹住小姑娘冻得冰凉的身体。
“竹楼那边好像下雪了。”
“下雪?”
白虎卧在井晓身侧,尾巴随意摆动,时而在左,时而向右,时而偷偷圈住井晓的小腿。
井晓自是感觉腿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垂眸看一眼假装东张西望的白虎,无声笑笑。
“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
“这里也会下雪吗?”
“不会,这边温度太高了,云气飞过来也会变成雨水。”
井晓将最后一个蚕茧炼化,收起纺锤,轻快道:“炼化完成。等回竹楼,就可以织布制衣了。”
陆寅君一双金瞳盯着井晓脚边的线团筐子烁烁放光,先是小心翼翼地拨弄一下,见井晓没有阻止,微微一用力。
叽里咕噜……
筐子倾倒,纺锤和线团,一股脑地滚得到处都是。
“……”
陆寅君呆住,心虚地伸出舌头舔舔嘴角的软肉,一抬头,对上井晓漂亮的杏眸。
“嗷呜!”
“捡起来。”
井晓嗓音清甜,让陆寅君有些分不清喜怒。
“嗷!”
白虎激灵一下站起来,通身黑白相间的条纹,仿佛流动的锦缎,在月光和星辰的映衬下,充满力量与强悍的美感。
然后,他华丽丽地在井晓面前变成人形,一袭与黑白皮毛同色衣裳,宽袍广袖实在与朴素无关。
井晓看着白虎大变活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化成原形的时候,脑子是不是也退化了?”
“呃!看到圆球形的东西就想扑。”
陆寅君憨笑,一手托着竹筐,一手动作飞快地捡起纺锤和线团,金眸熠熠发光,黑夜与白天在大猫的眼中并无区别。
井晓冷哼一声:“动作快点,一个都不许漏掉。”
“嗷嗷。”
陆寅君自知理亏,喉咙含糊着不敢说话。
井晓靠在毛球毯上,可能是制衣的原材料都备齐了,心情甚是放松,随口与陆寅君闲聊,想到什么说什么。
“回去记得把年货先给吴师娘送过去。”
“年货?”陆寅君惊讶,“我从京城回来时,送过一批东西。”
“那是三个月前的事情,现在腊月要给夫子送年货。赵夫子如今不在家,把东西给吴师娘是一样的。”
井晓掰着手指头数,灵米、金麦、腊肉、山鸡、海鲜干货、木柴。
“竹楼小院什么都不缺,等回去,你跟辛彦直接下山。年货要在腊月二十三之前送到。夫子家里要是有师娘不方便做的重活,你们就帮忙干了。”
“好。”
陆寅君相当听话。
山主对尊师重道看得极重,从不肯失礼于人。
梧桐山中的精怪们,自然有样学样,对人间的规矩,可能比人族还要遵从。
“不知道正青秋闱考得如何?夫子说要在京城看完武林大会再回来。”
井晓:“肯定是不中的。夏颂的七叔不会让他考中。”
陆寅君一愣:“跟夏颂七叔有什么关系?”
井晓嗤笑:“人才么,当然要储备给夏颂将来重用。”
“听不懂。”
陆寅君跟着赵孟元读书识字,阅读无数兵书战策,还是不明白赵正青考科举,与夏颂的七叔有什么关系。
井晓朝他翻翻白眼:“捡完了?”
“嗷!那个……乱了。”
陆寅君端着竹筐看着缠绕到一起的纺锤和线团,神色颇为苦恼。
“哼,就知道捣乱。给我吧。”井晓冷冷地瞥他一眼,接过竹筐直接丢入储物指环。
“不整理出来?”
“等织料的时候再理,现在梳理出来,还有可能会乱掉。”
井晓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陆寅君蒲扇一样的大手,谁知道你是不是能管住这双毛爪子。
“嗷!”陆寅君抓抓头发,怕井晓找后账,赶紧转移话题,“山主要回吊脚楼休息吗?”
“不了,就在湖边睡。”
井晓顺势躺倒在平滑的巨石上,身下是暖和的毛球毯。
陆寅君傻站了一会,又恢复白虎原形,趴到井晓身侧为她挡风。趴着趴着又不老实,巨大的虎躯将小姑娘整个圈在中间。
“山主还没说,正青科举与夏颂七叔有什么关系。”
“还没忘啊!”
井晓调侃一句,“夏颂和夏朴的身份,你知道吧?”
“嗯,夏颂以前是太孙,夏朴是七王爷。”
“夏颂不会一直在梧桐山的,早晚要出去与夏忠帝争一争皇位。夏朴自然要布局,给夏颂的将来铺路。”
井晓长吁一口气,“收罗贤才,邀买人心,是铺路的重要一环。”
陆寅君:“山主的意思是,正青是夏颂的七叔,留给他的人才?可是正青科举考中,将来也可以……”
“不可以,忠臣不事二主。夏朴以己度人,他不会让看中的人才,陷入两难的选择。同时也想打磨一下正青的性子,以备将来起用。”
井晓把其中利弊,给陆寅君掰开了揉碎了,讲得清楚明白。
陆寅君毕竟是化形大妖,聪慧是肯定聪慧的,但对人族一些微妙的心思,还是无法理解。
即使听了井晓的解释,仍是半懂不懂。
“以后与人族打交道多了,你慢慢体会吧。”井晓打个哈欠,“睡了,明早启程回去。”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