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自己躲着,恐怕都听不到这一个卖字,会从刘氏嘴巴说出。
众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纷纷望向身材瘦弱的陈怜。
陈老二张了张嘴,但是看了一眼刘氏,便低着头不敢再吱声。
刘氏慈祥和蔼的笑着,上前拉住陈怜地手轻声细语。
“这怎么是卖呢,阿娘感觉你和他很是般配,方才想撮合你们呢。”
陈晓走上前,用手摸了一下她的黑色厚布棉衣,和黑色补丁布衣,嘴巴阴阳怪气起来。
“哎呀,妹妹你为何穿了他的衣物,莫非你们...”
一家三口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刘氏更是笑裂了嘴。
“你看,我女儿都穿了你的衣服,三十两银子没跑了。”
陈怜闻言俏躯一颤,热流从脸颊滑落,“我睡了那么久,你们都未看我一眼?”
刘氏被问住了,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随即,她也不想再装,冷哼一声。
“就是未看望你如何,从即日起,你便是他的娘子,我养你那么大,收三十两银子,不可?”
若收了三十两彩礼,这些年的付出,不仅能回本,还有的赚,届时,哪怕给自己养老,亦或者给陈晓做嫁妆都是极好。
一番盘算过后,刘氏暗自窃喜。
而陈怜心中却是一片冰凉,多年来的委屈与怨气,从这一刻爆发而出,她伸手推搡起刘氏,声嘶力竭地怒吼着。
“我...我每日为你们做如此多的脏活累活,得到过什么?”
陈怜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再次哽咽出声。
“我可...可有一句埋怨,一句三十两说卖就卖,当我是何物?”
“是商品吗?是家畜吗?”
望着刘氏被推搡,陈晓一把将陈怜推倒在雪地上,居高临下的低头看着她。
“妹妹,你怎能推阿娘呢,你应该感谢我们,给你吃给你住,现在有个男人,翅膀硬了,就变成白眼狼,推搡阿娘,欺负阿娘。”
陈怜坐在雪地上,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脸窝在膝盖上,低声哭泣起来。
但母女俩还是不打算就此停嘴,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
“哭给谁看,谁会可怜你...”
一旁的徐鹤听的一阵头大,皱起剑眉,用中气十足的嗓门吼道。
“不要吵了,二十两要不要,拿完钱给我滚!”
刘氏心中沉思良久,【看样子,恐怕三十两是要不到了,如今陈怜清白被毁,以后再卖怕是不值当。】
“行吧,你将钱给我,我们立马滚。”
徐鹤听到答复,快步回到家中,手拿一个布衣袋子,掏出二十银两递给刘氏。
刘氏认真数了一下,那张嘴脸比翻书还要快,笑眯眯的说道,“行了,以后你就与陈怜好好生活,陈晓我们回家。”
陈怜抬起头,那空洞无神的眸子,望着一家三口的背影,心中甚是悲凉。
随即缓缓站起身,视线忽然开始发黑,昏昏沉沉的脑袋彷如被塞满了浆糊,踉跄走没两步,跌倒在雪地上,不省人事。
徐鹤冷冰冰的望着她,想一走了之,丢在雪地上不管其生死。
毕竟救了她就算了,还被她娘要了二十两银钱。
自己本想用二十两给还清家里的债务。
不曾想,却买回来一个,如此瘦弱的姑娘。
况且,这里的彩礼普遍才十五两左右,而二十两可以娶一个,能干活,好生娃,家里有钱的姑娘。
如不是被刘氏纠缠,告入衙门为要挟。
徐鹤回到客厅,瘫坐在竹椅子上,捂着脸庞,满脸的疲惫。
他轻叹一声,起身来到院外,望着倒在雪地上的单薄身影,最终敌不过良心的谴责,将其拦腰抱了回去。
而后把她放回炕上,脱去她身上的棉衣,走到厨房烧起炕头给其驱寒,从碗柜找到药壶,在炉灶煎药。
半个时辰——
一股浓郁的药味传出。
徐鹤用桌布拿起滚烫的壶柄,那黑乎乎的中药,汩汩流入碗中。
他端起碗回到卧室,用羹把药一点一点喂了进她的嘴里。
徐鹤从下午忙到后半夜,用手摸了下她的额头,看到退烧了,才一脸疲惫的在陈怜旁边睡去。
清晨的旭日照射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
陈怜从炕上悠悠转醒,看着睡在旁边,黑眼圈厚重的徐鹤,还有桌上的药壶,和头上那已经干涸的手布。
陈怜清楚自己被他照顾了一晚上,没有他自己可能已经归西了。
【现如今就要在这里获得崭新的生活了吗,和旁边这个男人。】
陈怜侧着身,打量着这位男子。
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特别是那剑眉,就算是睡着觉,都能感受到那份威武霸气。
陈怜在床上思绪万千,对以后的生活充满着未知的恐惧和期待。
如果自己被欺负殴打,那么自己的养母是不可能帮她的,就算是报官,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也根本毫无作用。
昨日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把她吓的不轻。
这时,徐鹤的眼眉动了动。
陈怜看到立马闭上眼睛,不敢动弹。
徐鹤喘着起床气坐起身,今日本来需要早起卖菜,但为了照顾她,直到大半夜才睡,导致如今起晚,一天最重要的早高峰算是没了。
徐鹤有些粗糙的大手摸着陈怜的额头,动作甚至有些粗鲁。
吓的陈怜身体一缩,小手拽着里面的棉被。
【他会不会心情不好,突然打我?】
徐鹤眯着眼眸,并未道破她那拙劣的演技,因为自己也不知如何面对这位买来的妻子。
随后,装做不知情的样子下了床,裹上厚棉衣准备去厨房烧粥。
吱...哐。
当关门声响起,陈怜等待了一会,见房间已经没有动静,随后,小心翼翼的睁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到徐鹤已经出去了,心中这才放下心来。
“不知该如何是好?”陈怜喃喃自语。
另一边,徐鹤来到前院侧屋的十平小厨房,里面有一口大锅,稳固的镶在泥砖上。
一个有些破烂的碗柜,一张小方桌放菜板和调味料。厨房角落放着柴火堆,夏天老鼠就喜欢藏在里面。
徐鹤坐在小板凳上,拿起一点干草,拿出桌上的火折子,把盖子打开,用嘴巴吹了一口气,火折子便冒出了黄色的火焰。
将干草点燃,寥寥白烟冒起,徐鹤小心翼翼的放到炉灶里面,快速的拿起几根细木枝,搭建起来。
徐鹤起身量好一杯米,倒入锅中,开始煮粥。
叩叩。
“哥哥,我们回来啦,快点开门。”
小女孩银铃般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母女俩发现屋外并未上锁,便知道徐鹤今日没有出门卖菜,这个时辰,平日里还在镇上叫卖呢。
徐鹤放下手上的活,来到前院将大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扎着小辫子,身穿青色长裙,黑色棉衣的小女孩,约莫八岁,身材瘦小。
“妹妹和阿娘,为何提前回来?”徐鹤疑惑问道。
“嘻嘻,因为青青想哥哥啦。”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
徐鹤柔着她的小脑袋,嘴角微微上扬。
“咳咳,那老大夫治不好,没有丝毫的好转。”
旁边的半老农妇咳嗽两声,右手拿着几包中药,脸色有些许苍白疲惫,黑白相间的头发,盘在脑后用黑色木簪簪住。
徐鹤揉着徐青青的手掌停了下来,剑眉微蹙,露出一丝苦笑。
“进来先吧,回家暖和。”
他并不想谈论这些,只要有一丝机会,哪怕倾家荡产都会将她治好,但如今,兜里剩下五两不到。
“好。”
徐鹤接过林翠手里的药包,右手将其肩膀的白雪拍下,扶着她往屋里走去。
另一边的陈怜,早已在房间坐立不安地通过窗户观察着。
当时听到徐青青的喊声,整个人都已经僵住。
“我要见婆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