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别墅外的人还是走了进来,一共两个,都是女人。( )一个亚裔女人大约二十多岁,长得很好看,但不漂亮。——好看是看去很顺眼。不漂亮是不怎么美丽。
而另一个欧洲血统的女人,也是大约二十来岁,金发碧眼皮肤如雪般白,她很漂亮,但不好看。——漂亮,是因为她的五官。轮廓都很迷人。可是整天一副看人不顺眼的样子,使得别人也看她不顺眼。
杜先生眯着眼睛,听着音乐。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两个女人。白人女子看了杜先生一眼,冷冷地道,“你就是杜先生?”
杜先生并没有说话。同样以冷淡的目光看着这两个女人。
他不和不肯透露姓名的人交谈,这是他的习惯。他是一个很不喜欢改变自己的人,无论是他的主意,还是他的习惯。都很难改变。甚至可以说绝不可能改变。他意志坚强,精明果断,而且精力十分充沛。
他这种人是天生的首领,现在他更久已习惯指挥别人。从外表看来,他也是个非常有威仪的人。所以虽然是随随便便的坐在那里,还是有种令人不敢轻犯的威严。
白人女子似乎很少受到这样的冷淡对待,脸上隐隐有了一丝怒气。“这个中国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傲慢。”她冷笑着道。
杜先生看也没看她一眼,“你刚才第一句话说的是中文,发音蹩脚得一塌糊涂。第二句话却是法语,虽然你的地中海口音很重,所以你不是意大利人而是一个法国人。你脾气刚硬,命数特异,这让你很难成为真正的领导者。所以你只是一个跑腿的,连小头目都算不上。在我这里,你本来就没有说话的份,何况要我回答你。”
那个白人女子微微呆了一呆,她的中文水平显然还不够消化杜先生这几句话。但是她身旁的那个亚裔女人却听懂了,低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白人女子听了之后却似乎沉默了。
门外有人大笑着走进来,“杜先生的术数水平精湛,名不虚传。只是一眼就能看透一个人的身份。中国古老的相术果然非常了不起。难怪你会认识那么多中国术者。”这人说话虽然像是在恭维,但语气之间却带着很明显的调侃意味。
进来的这个人年约三十七、八岁灰眼黑发,皮肤苍白,赫然也是一个洋人。那灰色的双目中透射出侵略的野性,裹着一件黑色的西服,身材显得很修长。
“我的男爵。”那个金发的白人女子一看到这个男人立刻就变得温柔了起来。她就像是只波斯猫一样,立刻乖巧的坐在沙发的另一侧,美丽、温驯、可爱。她的身子微微上翘,更显得可爱,大而美丽的蓝色眼睛,神态间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媚力。她正是那种男人一见了就会心动的女人。
“又是一个说中国话的洋人,不过你倒是说得很流利。”杜先生冷笑道。
那人微笑着点头道,“不但中国话说得不错,我还有个中国名字。你可以叫我夏尔蒙,夏尔蒙男爵。说实话,我们知道杜先生的身份。可杜先生似乎还不太清楚我们是谁,这似乎不太公平。所以杜先生的敌意我们可以理解。”他微笑着在杜先生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夏尔蒙坐下之后,他拿出了一枚硬币放在了茶几上。这是一枚金币,从粗糙的铸造手法看起来似乎很古老。但上面的图案依然清晰。六芒星图案,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我们称自己为魔法黎明,一个来自欧洲的巫术者联盟。”
“欧洲的巫术团体,很有趣。”杜先生缓缓地眯起了眼。“你们找我是为了什么?”
“只有一件事,我们需要找到某个中国的巫术世家。我知道中国的一些古老家族比我们欧洲的古老家族更保守。要找到这些人并非易事,而杜先生却是消息灵通人士。再加上你在华人社会的影响力,这件事几乎非你莫属。”夏尔蒙微微一笑道。“所以我们耍了一点小手段,利用了您的儿子。”
“哈,我正找不到对四海下手的人。你们倒是很有勇气的站出来了。”杜先生冷笑道,他眼中的光芒也在渐渐变冷,冷得像一把出鞘的刀。
夏尔蒙丝毫不在意地道,“当然,我们使用的这种巫术很特别,您的儿子并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他只会昏迷一段时期。而一旦这个巫术被破解,我们就会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出现了。既然鱼儿已经上钩,我们自然要提起鱼竿了。”
“懂你的意思了,你是拿我儿子的命做诱饵,打算引出巫家的人。现在他的病好了,你们认为鱼已经上钩了,所以想提起鱼竿看看你们的收获?”杜先生冷笑道。
“虽然我们做得有些失礼,但是我们的目的达到了。今天我们过来一是向杜先生表明身份,外加道歉。另外,我们要带走那位中国巫术者。他的知识对我们很重要。”夏尔蒙笑着道。他神色非常自然,好像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把杜先生的儿子害成那样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人要么是极度自大,要么就是极度无耻。
杜先生看着面前这个外国人,摇了摇头道,“我真没看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人。”
夏尔蒙微笑着道,“只有中国人才在乎脸面这种东西,我能说是你们虚伪么?”
杜先生叹了一口气道,“你既然会说中文,那么你肯定知道一句中国俗话。在中国打狗都要看主人,何况你们害的是我的亲儿子。这不但是在打我的脸,还是在我的心尖子上捅了一刀。如果你把这件事看成了钓鱼,那么很遗憾,你们不但选错了鱼饵,而且当你们提杆的时候才会发现,钓上来的是一条怎样凶恶的史前巨鳄。”
夏尔蒙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就从别墅外面传来。
“是杰森!”那个亚裔女人脸色大变。那个金发的白人女子也忽地站起,就像一只炸了毛的金猫,如果不是夏尔蒙没有动,她几乎已经要扑上来了。
“你们以为靠你们吸引我的注意,就可以让第四个人偷偷从外面潜入四海的房间,用他来要挟我?我能说你们过于幼稚了么,或者应该称你们为愚蠢!”杜先生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夏尔蒙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霍然起立,咬着牙道,“或许我们的情报有误,你在上面埋伏了帮手。可是别忘了,在这里你只有一个人,我们却有三个。”
杜先生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你们真的调查清楚我是谁了么?或许你们调查的还很不够。黑帮火拼靠的是人多枪多,火力猛。但是我并不是黑帮分子。或者说,不是一个单纯的黑帮分子。”
这时正是客厅里的第九交响曲一曲终了,四个人相对,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夏尔蒙第一次开始认真审视这个坐在沙发上的老者。原本在他看来,再强悍的黑帮头目在他的面前,也不过是一个毫无反抗力量的老人。
但这个老者表现出的沉静态度,却已经让他感觉到了一丝隐藏的危险。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音乐声再度响起。沉重而充满力量的开篇音乐赫然已经是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
坐在沙发上的杜先生半闭着眼,像是沉浸在音乐中,完全忽视了他们,右手随着音乐轻轻挥动着。
乐曲一开始出现的强有力的富有动力性的四个音,也就是贝多芬称为“命运”敲门声的音型。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了夏尔蒙的心头,一锤重于一锤。这位倨傲的男爵大人,如同被一柄大锤砸入地下半截的木桩,高大的身材顿时矮下去一半。他半跪在了地上,耳朵里已经渗出了血水,艰难地回头看了看他的两位同伴。
却发现那两个女人已经被直接震晕了过去。音响里传出来的音乐并不是很响,但却如同其他贝多芬的作品一般充满了力量。但再强的音乐也不可能直接把两个人直接震晕过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尔蒙惊惶地抬头看着沙发上的那位老人,他发现杜先生已经收回了自己随着音乐摆动的手。
“你到底是谁?这是……是么见鬼的巫术?呃……”夏尔蒙歇斯底里地吼道,他还没有喊完,就被喉头的一口热血呛得弯下了腰去。
“这是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也被称之为——命运。我是一个可以看透命运的人,一个你们根本不应该惹上的人。你们那些半吊子的邪术联盟,在我看来根本狗屁都不值。”杜先生冷冷地道。
“你……你是理事会成员……”夏尔蒙突然狂喊了一声,突然转身就跑。还生怕自己跑得不够快,大门又离得太远,直接企图破窗而出。可惜他依然晚了一步。
范剑南走下了楼梯,只看到杜先生完全沉浸在音乐之中,如同指挥家一般舞动着自己的手。激烈的音乐声之中,三个人影在大客厅的空中狂舞,乒乓乱撞。夏尔蒙男爵三个人,就像是杜先生手中的傀儡木偶,有一根看不到的线牵引着他们的身体,随着杜先生的手而舞动。
直至全曲终结,三个人的身体才离开了杜先生的控制,被扔出了窗外。命运交响曲的终结,这三位来自异国的巫术者的命运也在音乐结束时终结。
“我很久没动手了,一般情况下我也绝不会伤人性命。但这一次不同,他们盯上的是巫家的人。理事会承担维护术者利益的责任,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是我因个人原因去找的巫家人,所以我个人也不能允许此事发生。所以他们的命运在对四海下手之时就被注定,必死无疑。”杜先生回过身来,看着楼梯上的范剑南。
范剑南沉默的点点头,“我也动手重伤了一个企图从上面偷袭的人。他应该没死。我想我该告辞了。这里的尸体需要有人善后么?”
杜先生摇摇头,“疯老六会搞定的,他很专业。术者是一条并不快乐的道路,即便是遁世不出的巫家,也会有人找上门。希望你再考虑下我的建议。再见了,外甥。”“再见,舅舅。”范剑南勉强笑了笑,但杜先生的话却一直留在了他的心里。术者是一条并不快乐的道路。有时候人知道得越多,的确会越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