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科学技术,服务全人类的每一个人。”王楚斌脱口而出,他小学就能背诵这句政府口号,“我好歹也是一个政府服务的对象。”
军红道:“除非是你和掌握调动副脑权力的人打过照面,他对你这个人有了怀疑,一点点追索,派飞船飞到南天顶星星座,查无实据,折返数年以上,然后才可能怀疑你。再派人亲自去太空工业基地的副脑上检查所有的记录,才能发现你是个冒牌货。”
“就这么简单?”王楚斌不以为然。
军红还没有回答,拉泽却插言道:“可能真就这么简单。”
母星现在有五亿人,从盖亚开始管理母星到现在,三千年过去了,一百代人,五百亿人事档案,其中很多档案详细到每天都有具体的记录。
盖亚主脑再大的容量和处理器,也有一个行政层级的管理效率的问题。所以很快盖亚就采取了一个近似大灾难前的人类管理模式,只管关键人,关键事。这样盖亚主脑直接处理的,按王楚斌刚描述的模式,只有五百万人的实时信息。
“如果你不想去伊甸星的话,那你一辈子的记录,就是一串串数字,代码,而且具体内容是什么,和你这个人一致不一致,没有人关心。”拉泽停顿了一下表示强调,“对盖亚主脑来说,咱们都不算人。”
王楚斌抬了抬眉毛,虽然他现在已经的确“不算人”。
拉泽继续说:“你还别不爱听。如果我有接触子脑以上的权力,一高兴改了你的资料。那你这后半辈子就得按我改的资料做人。比如,我把你改成女性,政府也不会把你当男的。”
“那我去告你。”
军红听了突然扑哧一笑。
“看吧,母星人都明白的事,就你傻。”拉泽以为军红笑王楚斌的想法,得意地解释,“除非你认识比我高级别的人,否则告来告去,你的真实数据都是我说了算。
王楚斌知道她笑什么,不服气地问:“出问题怎么办?比如像咱们这种情况。”说话的同时手上使劲,在丰腴的臀大肌上狠狠捏了一把。
军红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盖亚主脑直接控制着母星的整个警察体系。几个人能闹出什么大问题?
王楚斌只能点头。
人类社会发展到现在,安全保卫系统早已非常完善。就像当初航天城警察总局局长在他们大学作报告时宣称的那样,“现在还会有案子,但没有盖亚破不了的案子。”
拉泽补充道:“就算有了问题又如何?主脑把咱们直接回档即可。”
王楚斌无言以对。虽然道理上说不过,感情上怎么都接受不了。
这么完善的体系,怎么会如此冷漠?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是一串串代码?
如是,一个普通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难道真的只能不惜一切上伊甸星?
他现在没有了答案。
顺手把手里的一张纸团成了一团,扔进了字纸篓。
“那是一张白纸,还能用。”军红说。
他忽然有所悟。
拉泽问军红,“副脑的保密程度肯定很高,你有密钥或者线索么?”
“这个没有。”军红坦白地说,“我所掌握的材料,就是生物实验室的副脑从两千年更新设备后,再没有改变。”
“这个情报准确?”
“准确。这个副脑是盖亚最小的一个副脑,权力级别很高,但处理的只是生物实验室的运营。”
“嗯,如果是这样,我们倒是有把握入侵。”拉泽看了王楚斌一眼。
他的把握来自黑肚皮的光脑。
王楚斌犹豫了一下,没对军红说出黑肚皮的事。
哼,我也有秘密,你不求我,我就不告诉你。
他只是含混地说:“拉泽和格朗太都懂破解,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军红没有继续追问。
三人的话题回到了行动上。
不管感觉上如何不舒服,王楚斌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个体系就是如此运作的话,军红的方案确实可行。
而成功后的回报简直不可思议。
一想到能重新回到母星,连拉泽都双眼熠熠生。他给大家盘算道:“那剩下的就是如何攻入生物实验室的问题了。需要多少人马?多长时间?太空工业基地会不会赶去救援。”
军红说:“不需要很多人,但需要异能者。而且,不管生物实验室里发生什么,太空工业基地也不会去救援。”
看两人面露疑惑之色,她解释道;“生物实验室的防卫是对内的,而且里面根本没有人。”
生物实验室是母星的“终极秘密”之一,防护级别非常高。但生物实验室是完全的自我管理,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除了盖亚主脑,只有不超过五个人知道。
两千年前刚建成时,实验室是由技术人员操作,这样就必然有漏洞。虽然管理很严,但一系列的巧合导致变异生物逃到了区外,费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
所以从一千年前便改为无人操作。毕竟,生物实验室里有用的东西不过是一些信息而已。无用的东西就让其在实验室里自生自灭。
“那不是瞎掰?”拉泽越听越沮丧,“连他们自己人都不敢呆在那里,咱们更攻不进去。”
“曾经有异能者进去过。”军红沉稳地说。
拉泽看了看三人,迟疑地问:“你们肯定能攻进去?”
“进去把握很大,但无法保证成功。”军红坦承,她直视着拉泽的眼睛,“攻打实验室成功的可能并不高。”
日,这岂不是进去白白送死?拉泽平静地看着她,没有把自己这结论表露在脸上。
他皱着眉头,假装在权衡利弊,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军红,残叔,斌子,既然都是自己人,我就丑话说在前面。我得考虑考虑,不见得跟你们走。”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加重。
“也好,反正时间还有,”军红好像没看出他的隐含意思,“你先去和格朗太试试那个弧脉冲。”
拉泽起身告辞,老残开车送他回去。
和军红一起送拉泽下楼的时候,王楚斌沉默不语,心里有点乱。
他自己不反对军红的方案,也不在乎冒生命危险。回到母星是他一直以来的渴望,而作为一个异能者,他已经对通常意义上的生死没有感觉。
但拉泽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冒这么大的风险。
易位相处,他不见得比拉泽表达得更礼貌。
他对着越野车挥手示意,传音给军红:如果拉泽不同意呢?
那咱们就自己干。反正打下生物实验室,总有办法回到母星。她微笑着挥手。
他权衡了一下,传音给她:我觉得还是算了吧。这事风险太大。
生命轻似草,责任重如山。她重复了一句组织的格言,脸色平静。
他实在是觉得她在这个问题上有点突然大脑短路了,有点激动地问,难道就为了那个狗屁组织的需要,就让大家去冒生命危险?!
她脸色变了变,没有吭气。
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并排站在那里,目送着黑色越野车驶出小区,才转身走向楼门。
她突然低声说:“也不全是。”
“还有什么?”他立刻低声反问,依然一脸愠怒。
她抬眼看向高处,轻声说,“我想让她过几年正常人的生活。”
他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阳台上,安妍正专注地给那几盆花浇水。花盆里面的嫩叶在阳光下舒展,茁壮。她一边浇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和嫩芽说话。
七日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额头和鼻子的轮廓,就像航天城东八区到处可见的少女,天真无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