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卫民要回来,大队里上学的孩子们有了极大的压力。
大队的家长忽然开始重视教育,翻看孩子们最近的考试成绩,他们可能识字不多,但卷子上的勾和叉还是能看懂的,因此不少孩子又开始体验竹笋炒肉。
只要是在郑卫民离开之前出生的孩子,都有这个待遇。
你不记得郑卫民长什么样子?不要紧,你卫民哥记得你长什么样子就行。
什么?你长大了变样了?那也不要紧,你卫民哥知道你叫什么就行。
尕娃回到家里,借着家里的煤油灯接着看书。
大队里通了电,但并不是每家都舍得点灯;好日子过上了,但徐家村的人依旧奉行节俭,非必要不用电。
煤油灯实在太暗了,槐花舍不得让尕娃再费眼,便开了灯。
尕娃觉得眼前一下子明亮了许多,书上的字也清晰了。
“尕娃,和妈说,这回能考上中专么?”
尕娃不太敢把话说满:“中专不知道,高中应该是可以的。”
槐花很高兴了:“能考上啥咱们就上啥。”考上中专可以提前几年工作,但要真的考上高中了,是不是也能考个大学?
槐花决定了,在初中毕业之前,尕娃晚上可以开电灯看书。
徐老汉嘴咧着,也到了这个窑洞里,这边亮堂,说话什么的都方便;但留了一会儿还是去了隔壁窑洞,他怕耽误孙子念书。
念书辛苦,但要真的念出来了,家里就出头了。
徐志全抽空去了趟县城,和秀莲说了一下这个事情。
“那得提前和招待所说一下,把房间给留好。”徐秀莲怕不够地方住,韩亚文也来,他还带着一大帮人,能来多少人凑热闹她也不敢想。
只是人情不好还,像郑卫民和韩亚文结婚还会同她说一下,其他人是不会同她说了。
徐志全不担心这些,这些人都是看韩亚文和郑卫民的面子过来的,捧个人场热闹一下——人情已经欠太多,徐志全有些麻了。
“哎,亚文呢?”
“回去了!知道我结婚的日子,同国标喝了酒就走了,说要回北京把老子给请过来。”
徐志全又挠了挠头皮,北京来的人有些多,婚礼用的酒和菜要再往上提一提档次。
韩亚文带了点西凤酒回了北京,韩宣怀对儿子基本死心了,个体户就个体户吧,总好过在街上乱晃没事做。
晚饭的时候,他打开一瓶酒喝了,这西凤就是香;自打儿子干了个体户,这烟酒倒不用他操心了,还净是好烟好酒。
“爸,国标哥和秀莲姐要结婚了,时间定在夏天。”韩亚文殷勤帮老子把酒倒上。
“几号?”
“八月十九,阳历。”
“你国标哥都要结婚了,你这一点动静都没有啊?”崔大梅挺着急,儿子过了二十还没对象,不用别人催,她自己就急上了。
韩亚文自有腹案:“妈,过年的时候我可是把终身大事交给您了,这都好几个月了,您就没帮我打听打听,留意留意?你还是我亲妈呢。”
崔大梅一个巴掌就过去了:“我这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亲妈!我说你也不是那种闷头不吭声的主儿,人家都能找着对象,合着在你这不行了?你不是本事大着么?”
韩亚文没躲过去,揉着肩膀龇着牙:“妈,您下手轻点,把我打坏了更找不着对象了。对了,您可帮我勤打听着,马上麦收了,我再给大家伙带面粉回来。”
韩宣怀说道:“哎,是这个理儿。咱们儿子可没少给大院的人送东西,是时候发动群众了。”
冯汉文的儿子都要结婚了,他开始着急了。
但儿子毕竟是个个体户……说出去实在不好听;他也能看出来,再让儿子回来上班不可能了。桌上的酒是上班的人能天天喝的么?
“这回在北京待多久?”
“一个星期吧……罢了还得去广州,麦收再回来。”
“也好,到了陕北和你冯伯伯说,夏天咱们一家都过去。”韩宣怀也很想老战友。
第二天,韩亚文去北大找了郑卫民。
“你咋回来了?”郑卫民收到韩亚文的信了,以为他会直接去广州。
“回来瞧瞧。”
“那正好,周末和我去给王云芳搬东西去,她要回崇文的医院实习。”
韩亚文极是郁闷地拍了一下脑门:“我就不该回来。”
“哎,你爸妈知道秀莲姐要结婚,是个什么反应?”
“还能什么反应?催我找对象呗……卫民,我都替自己发愁了。”
郑卫民说道:“你这相貌堂堂的,兜里又有钱,还愁?”
“兜里有钱有什么用?我们大院不认这个,得有正式工作才行。这么说吧,我要是能进北大团委跟着你屁股后面打杂,保管能有人介绍……”
郑卫民略带一丝丝思索:“这样啊……亚文,你自己心里得有个数,比如最晚什么时候结婚?”
“有影响么?再晚不能比王云凯晚了,他还是当兵的,我要是比他晚……大院里说我什么的都有。”
郑卫民算了一下时间,说道:“那要是给你运作一个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的身份呢?”
韩亚文脑子一下就不好使了:“卫民,你可别拿哥们开涮啊,哥们会当真的。”
他有些不敢信:“我可是一个体户,能行么?”
“所以我说你得心里有点数,最晚什么时候结婚得把控好。”郑卫民笑眯眯地说道。
“你有办法?”韩亚文觉得郑卫民不会拿这种事情来逗自己;要真的能获得上述身份的其一,爸妈在大院里马上就能把腰杆再次挺直,他韩亚文更是愿意光屁股在北大跑三圈。
“这两年还不行,要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韩亚文忽然有了念想了,郑卫民可是能预测到英阿马岛战争的人,他看的就是比一般人远,韩亚文愿意相信郑卫民。
“可能要个三五年吧……这几年一定要遵纪守法,千万不要和流氓混混有交集。”
“我懂了。上次你让我们赶紧离开北京,也有这个因素吧?”
“有,但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