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前,韩亚文又冒了出来。
“卫民,洗澡去啊?大池子往里面一趟,我和你说,那叫一个舒坦……哎,你不是要去丈母娘家么?不洗洗能行?”
“那确实要洗得干净点。”郑卫民使劲闻了闻身上,好像还不是很臭。
“走着!肥皂什么的我都准备好了。咱们就近吧,反正洗完澡你得请哥们吃饭。”
郑卫民笑了:“走着!”
积雪还在,冰溜子也挂在屋檐下面,俩人瞅着没啥人,便用积雪团了几个球,往冰溜子上砸。
“小心点,别卒瓦到人家玻璃。”
“哎呀没事儿!”韩亚文飞快地砸下了两个冰溜子,递给了郑卫民一个,郑卫民接过来,反手一刺:“吃我一剑!”
“哎呀!看我这一招!”韩亚文举着冰溜子反刺,眼睛忽然瞪大,手上的冰溜子被郑卫民给打断了。
“哥们,不成了吧?”郑卫民挺得意的,韩亚文嘿嘿一笑:“哥们,我觉得马上不成的人是你了。”
“怎么说?”
韩亚文下巴一挑,对郑卫民说道:“看身后。”
郑卫民扭头一看,对韩亚文说道:“你眼神够可以的,包成这样都能认出来?”
杜若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个人犯二。
“你怎么在这里?”韩亚文先开口了。
“我住附近的。你们这是去?”
“去泡个澡。”郑卫民回了一句,又问道:“这大冷天的,你不在家,还出来做什么?”
“在家里没什么事情,无聊,出来转转,没成想还能遇到你们。郑卫民,你住哪个筒子楼?”
韩亚文嘿嘿笑着,趴在郑卫民耳朵旁说道:“你先聊,我往前走走。”
“附近找了个地儿,和别人一道凑合的。”
杜若眼睛又弯了弯:“我就住附近,寒假没事出来转的时候说不定能遇到。”
“嗯,我感觉到了。”郑卫民看了一下时间,和她说道:“亚文还在等我,我先过去了。”
杜若一看,韩亚文在前面正鬼笑,她没有躲,而是大方地和韩亚文挥了挥手,韩亚文的笑一下子就被冻在了脸上。
看到郑卫民过来,韩亚文说道:“卫民,我觉得你摊上事儿了。”
郑卫民走路都比刚才快了:“你以为哥们什么都不懂呢?”
韩亚文跟上他的脚步:“今年咋整?我感觉你住的地方早晚被她给找着。”
“不会的。我过几天去你们大院之后就不打算出门了。下回帮我找个稍微远点的地儿吧。”
“也成。王云芳那边咋办?”
“还能咋办?她要是问你就照实说。”
到了澡堂子,雾气缭绕,俩人脱光了往热水池里一跳,被烫得十分舒服。
来洗澡的人不少,俩人躲在池子的角落里泡着,只露着脑袋。
“卫民,最近我们大院那边的动静有些奇怪。”
“怎么说?”
“我琢磨着可能被你说中了,老宋那伙人这两天遇到我都敢主动打招呼了。”
“不知道老宋他们能不能拖到过年后。你可千万得记住了,你一定要亲自走陕北。你要是不去,别人会替你去的。”
韩亚文不过二十上下,打小也没当过孩子王,他还不习惯独当一面;郑卫民比他强一些,他打小就习惯了一个人,所有的问题都要一个人来解决。
之前插队的时候,远的有赵军,近的有王云芳,让他开始习惯两个人甚至三个人的小团体;现在又冒出了韩亚文,关系也处起来了,他觉得问题不大。
哪个年轻人不做梦?就像参军一样,谁不想去做司令员?韩亚文才多大,肯定不会愿意一直做个小跟班。
比如之前去广州,他就敢一个人闯了。
这次去陕北,为什么就不行呢?
韩亚文也是一样的想法,自打去了广州几趟,他觉得大院里那几个带头的好像也就那么回事,说仗义倒也没多仗义,说担当好像大家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老子的官儿大一些。
但出了大院,韩亚文就发觉自己的老子官儿也不小,好像也能搞定一些事情,既然是这样,干嘛非得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转?
虽然主意都是从郑卫民这边讨来的,但人家郑卫民往后肯定要当国家干部的,外面这摊子事情还得他来掌管。
“我想好了,过了年我就去趟陕北,就去你插队的地方看一看。”
那边怎么说也能算半个主场了吧?韩亚文觉得去那边肯定能获得好的招待。
但郑卫民马上就给他泼了冷水:“去看看便好,条件是出乎你预料的艰苦。”
“哎,我就不信了,能有多艰苦?”
“之前在书本上看到的老区群众过的日子,你可以先试试。”
“我还就不信了。”
“那你走一趟就知道了。”郑卫民拍了一下韩亚文:“差不多,搓背搓背。”
从澡堂子出来,郑卫民觉得身上都轻了二两。
“走,吃个火锅去!”
没有外人的时候,这两个人的状态最为放松,什么都敢吃,什么都能说。
上次吃羊肉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回北京前的那个除夕吧?奋强给他送了点羊肉,秀莲帮他包的饺子,真香啊,咬的时候都不敢大口。
两个人没有要酒,毕竟韩亚文还得回去,怕吃饱喝足却成了路倒儿。
从公交车上下来,韩亚文依旧觉得身上暖烘烘的。
大院门口好像有了点动静,韩亚文就没忍住往那边走了走,年前除了去北大之外他都没有别的事情,找不到乐子,碰到点动静他就得去看看。
好像是老宋那伙的红星和刚子那边的国伟,两个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手里都抄着板砖,可能下一句话不顺就得往对方脑袋上招呼。
周围很是围了一些人,都在劝架。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
“就是,这大过年的,有什么事不能过去?”
“别吵别吵,给哥们个面子,晚上喝个酒?行不行?”
红星愤愤地说道:“国伟,你们当心着点,辫子马上就被我们攥着了!哥几个年前过得什么日子?憋屈不憋屈?都是被你们害得!还在人前装仗义!我呸!”
韩亚文眉头微皱,他琢磨着这话有意思,可能还真被郑卫民给说中了。
为了验证一下,他又往人前挤了挤,搂着一个人的肩膀问道:“大明,这咋了?”
大明扭头认出来是他,便说道:“谁知道呢?刚才还好好的,这俩人见了面就红眼,从屋山头一直呛呛到这边。可能还是下广东的事情。”
韩亚文呵呵一笑:“半年前,我还下广东呢!”
红星发现了韩亚文,他冲韩亚文扬了扬下巴,说道:“亚文,你的事就要有眉目了,等哥们信儿吧!现在就是没有证据。”
这句话一出来,围观的人都懂了,敢情韩亚文被人拦住的那个事和刚子那伙人有关啊。
国伟听着红星指桑骂槐好半天,始终不得要领,听到这句话也明白了。
“哟呵!这当初在局子里攀咬亚文没弄成,这在外面又开始攀咬我们了?狗急了会跳墙我是信了。”
啪!
红星手上的板砖拍到国伟的脑袋上了,国伟捂着脑袋,脚在地上使劲跺了好几下,甩手就把板砖也拍在了红星的脑袋上,砖块碎的比刚才那块还多。
要是放在以前,韩亚文肯定会主动说和一下,让双方就此罢手;但今儿他偏偏就没说,而是对大明说道:“这事儿我不能说话,先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