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宅,秦月的书房内。
黄衍右手捏着两张照片看得仔细。
他的拇指不自觉的摩挲着少女稚嫩的面孔,眼里尽是温柔。
“妈妈,她现在开心吗?”
“开心的。”
“她有想我吗?”
“有,但她不想见你。”
“噢,没事,她是这样的。上一次,我骗她,她便气了三个月。这一次,我做的局太大了,还绑了她。我猜想,她至少要半年才肯理我了。”
“既是知道她不见你,你还过来?”
“我,想她了。她不见我,我便想找机会,悄悄看她一眼。就看一眼,我不打扰她。不瞒你说,我都已经计划好,又从那围墙处翻过来。”
黄衍说着,往后花园的方向指了指。
秦月没有答话。
她顿了顿,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宽扁的木盒来。
黄衍抿了抿唇,盯着秦月将木盒放在书桌上,然后她不疾不徐的抽开插销,取出一卷金丝边的软纸来。
秦月将纸上的红绳解下,摊开,往黄衍的身前推了推。
“呃。”黄衍低头,往那金色的软纸看去。
这纸上好多字是繁体,但并不影响黄衍看懂上面的文字。
这是一纸婚书。
前面的那些细文繁杂,他有些难以理解。
但他看到了自己和任缘的名字,也看到了双方父母应承的下方,已经写下了秦月和衍妈的名字,并各自摁了指印。
黄衍的嘴立刻咧了开来。
“你和我妈都给我们订婚了吗?”他欣喜若狂的问道。
秦月指了指名字和手印下方的空白处。
“我,与你妈妈商量过了,同意你们,到了法定的年纪便可结婚。”
“噢。”黄衍忽地抬头,眼睛扫过秦月的大书桌。
然后他干脆绕到书桌另一侧,翻找了半天,找来一支钢笔。
接着,他走回婚书前,咬开笔盖,右手握笔,佝下身去。
就在这时,秦月却抬手,阻住了黄衍即将落下的笔。
黄衍转过头来,面色焦急。
“你想好了?”秦月问道。
“妈妈,我都想了好多年了,自然是想好了。”
“真是夸张。”秦月夺过黄衍手里的笔,悠悠的叹气。
“你们才认识了多久,你的人生,也才短短的十几年。你真的想好了么?要和她过这一生。这一生不能变,不能退,不能舍弃,不能背叛。”
“啧。”黄衍不满的皱了皱眉,他小心翼翼的将婚书挪远了一些,又去夺过秦月手里的笔。
“妈妈,这么关键的时候,你怎么变啰嗦了。”
他说着,右手握着钢笔,佝下身去,一笔一画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写得极其认真。
写完,他抬起头来,没有看到印泥。
他索性,一口咬破了自己的大拇指,摁下了手印。
他的速度极快,像是生怕秦月又要阻断他一般。
秦月抽出一张纸巾,给黄衍递了过去。
“小缘还没有签字,你不用急。”
黄衍接过纸巾,闻言脸又垮了下来。
“她让我转告你,要她签字,有两个要求。”
“什么要求?”
“第一,你的手需完全康复。第二,今天便回去,不许再来卫城。待你考上大学,她自会签好婚书,过去找你。”
“妈妈。”黄衍有些笑不出来了。
“明年,我才高考。”
“嗯。”
“这一年多,她都不见我了吗?”
“大概是这个意思。”
“悄悄看一眼都不行么?”
“若你想要以后,便要忍住现在。”秦月抬眸,望向黄衍,表情郑重。
“你们经历了那么多,我看得出来,你对她的感情并不冲动。我和你妈妈,也是看中了这一点,相信你们二人的真心,才相约定下这婚书。你晓得,她不会食言的。”
黄衍抿着唇,挺着背脊站在桌前,一言不发。
半晌,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像是下定了决心。
“行。”他点了头。
“我现在就走。妈妈,你告诉她,一年不长,十年,二十年,我也可以等下去。我这一生,非她不娶。”
“你们去前院,洪叔送你们去,坐飞机。乖乖回去复健,火车上太挤,你不方便。”
“嗯。”
黄衍点头,转身离开了秦月的书房。
他刚刚下至一楼的拐角,便遇上了正在上楼的秦卓礼。
他的脚步顿了一瞬,秦卓礼的脚步也顿住了。
秦卓礼比黄衍矮了半分,二人立在拐角,目光碰撞。
秦卓礼的眼里有一瞬的迷茫,而后是从上到下的打量。
黄衍的目光则是赤裸裸的警惕和满满的敌意。
半晌,秦卓礼收回目光,绕开黄衍,上了楼去。
三楼,秦月的书房内。
秦月将婚书挪到自己身前,她垂眸看了看刚才黄衍落下的字迹和那个血红的手印,轻轻叹息。
“姑姑。”书房门突然被打开,秦卓礼走了进来。
秦月偏头,嘴角有些无力的弯了弯,面上的疲态毫不掩饰的溢了出来。
“她还好么?”
“很好了。”秦卓礼走到桌边。
“吃东西了么?”秦月继续问。
秦卓礼却不答。
他的目光怔怔的落在秦月身前的金边软纸上,一动不动,僵在原地。
秦月顺着秦卓礼的目光,又看往婚书,紧接着又是一声轻叹。
“卓礼。”秦月起身,扶住了秦卓礼的肩膀。
“我看得出来,你的心思。”
“那么。”秦卓礼望向秦月,眼里满是怨气。
“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两情相悦,便是一桩喜事。若是一厢情愿,便是一场灾难。你大伯,便是最好的例子。你也不小了,这个道理你总要懂。”
“姑姑又凭什么认为,她不会喜欢我?”
秦月抿了抿唇,缓缓坐回椅子上。
“这段时间来,你日日去找她,一有空,便要去守着她对么?”
“嗯。”
“她曾对你笑一下?主动与你说过一句话?”
“没有,但是,但是她从来没笑过。”
“那只是,在你面前不笑而已。你晓得吗?女孩子,喜欢一个人,在看到那个人时,不会是毫无情绪的。不论哭,或者笑,她都不曾给过你。”
秦卓礼闻言,死死的抿住嘴唇,身上的怨气却是一直散不去。
“那。”他的手指向婚书,眉头皱起。
“至少,她还没有签字,你又怎么能替她做主?”
“她要是不签,我便将这婚书毁了。”秦月说着,缓缓的将软纸卷起,又捆绑起来。
“但是,她若是签了,你便要彻底放下,好好的做一个哥哥,不许让她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