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城,金桥大酒店,沈立安的套房内。
沈立安不疾不徐的褪去西装,走到门边,将外套挂在了衣架上。
他偏头,看了林维峻一眼,笑了笑,又走到水吧处,烧起热水来。
林维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沈立安。他挺着背脊,立在客厅的正中,双手揣在裤兜里。
他的眼里有明显的迫切,但他没有催促。
沈立安并未再看林维峻,他从水吧上翻出来两个瓷杯,又从行李箱中取来茶叶。
林维峻耐着性子等了十来分钟,他终于端出两杯热茶来。
他掠过林维峻,走向客厅的沙发处,将茶水摆在了茶几上,才抬起头。
“坐下说,怎么一直站着?”
“噢。”林维峻走到沈立安的侧面,坐了下来。
“这茶叶是岳山上的老茶,产量极低。今年被我拍了下来,正是准备给你二叔送一份去。这倒好了,免去了繁琐,你直接替我带给他。”
“沈叔。”林维峻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抬起头来。
“抱歉,今晚恐怕要影响您的睡眠了。”
沈立安闻言,倒是并未在意,他端起茶杯送往自己的鼻尖,轻轻闻了闻。
“小峻,我虽不在绿城,但也算了解你。你从小便沉稳,心有大志,不像其他孩子那般聒噪。你今晚贸然来找我,想必确是有事。”
“嗯。”
“是林家出了什么变故么?”
“这件事,与林家无关。但今夜,我势必要拿到一个结果。”
“结果?”沈立安放下茶杯,看向林维峻。
“我这里,有你要的结果么?”
“是。”林维峻抿了抿唇,看向沈立安的目光中满是希冀。
“沈叔,这个结果,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您能给我了。”
…………
夜已深。套房内,墙壁上的时钟滴滴答答,时针指向了十二点。
茶几上,那两杯茶水已凉了。名贵的茶叶泡了太长的时间,茶汤也变得浑浊。但那两杯茶,几乎没有被动过。
客厅的沙发上已没有了人。
套间的书房内,沈立安挺立在窗边,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手上还夹了一支烟。
林维峻站在书桌的后方,他挺着背脊,站得笔直。
“所以,在我去绿城之前,你便已经参与其中。”
“是的。”林维峻的声音沉稳。
“沈叔,我已将秦镇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没有半点隐藏。”
沈立安却是悠悠一叹。
“我原本想,她放弃秦家,只是对爱情过分执着盲目。没想到,她竟是被逼迫的。她并非自愿委身于秦镇,而是被桎梏在了那里。”
“若是您这样想,那么,恐怕整个卫城,整个秦家,便也都是这样想的。”
“对。”沈立安点了点头,转过身来。
他手上的烟已然燃尽,却是一口都没有吸入肺里。
“秦家,实际上,已经放弃秦月了。否则不会那么多年来,没有一个董事出面,去秦镇找一找,探一探,劝一劝。”
林维峻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那么,为何每一次的投选,仍旧是平票?为何那秦时,十多年来,仍旧没有拿到秦家的大权?”
沈立安没有立即回答,他深深的看了林维峻一眼,半晌才缓缓开口。
“小峻,你可明白。知道得越多,你便越危险?”
“沈叔,话已到此处,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么?我已然知道,秦时并非秦家的血脉。”
“小峻,你若不姓林,我已经将你轰出去了。”
“沈叔,这几年,沈家年年攀升。您殚精竭虑,我二叔说,你的时间都是按秒算的。但你肯为了秦月,亲自跑去绿城,可见你比任何一个秦家人,都更用心。”
“秦月说,你既是到了秦镇,不论见与不见,你便已经站了队。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势必要向您问清一些事情。秦月,很有可能会有危险。”
沈立安闻言,瞳孔骤然一缩,他看向林维峻,沉默半晌。
“沈叔。你既已知道,秦月是被秦时逼迫的,不如我们一起,拨乱反正,还秦家一个太平。如此一来,我相信,于秦沈两家,都有绝对的好处。”林维峻继续说。
沈立安抬手,阻住了林维峻的后话。
“你既然,已经晓得了大概,我告诉你也无妨。你刚刚说过,你只是帮忙?”
“是,是不得不帮的忙。”
“那么,我希望你在知晓所有事情的原委之后,能够谨慎行事。你今天不像一个少年人,那么想必,你心里也应有一把算盘。我只提醒你一句,你的行为不是你的行为,你的行为牵扯整个林家。”
“沈叔,我今天叨扰,只想要一个结果。你知道,我并不是冲动的人,如何去做,我自会有判断。”
沈立安又顿了片刻,而后抬步,走回客厅的水吧,重新烧起一壶热水来。
这一次,林维峻主动走到沙发边。
他将两杯浑茶倒去,将杯子洗净,恭敬的送到了沈立安的身前。
…………
林维峻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已是凌晨四点半。
他不紧不慢的冲了一个澡,却并没有上床。
他走到窗边的小沙发处坐下,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他的手指间烟雾缭绕,眼睛却一直盯在身前的地板上,眸色暗沉。
清晨六点,小茶几上的烟灰缸内满是烟头,林维峻仍旧坐在小沙发上,屁股没有挪动一分。
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吸完,他终于换了一个姿势,将烟蒂摁入烟灰缸里,掏出了裤袋里的小灵通。
屏幕上是黄衍凌晨十二点给他发的信息,说任缘已经知晓了他的去处,很可能会带上苏青。
他手指滑动,回复了一条短信过去。
然后,他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