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内，另一处宅院内，也是一夜长明。
尚书府后院，老夫人抱着外孙云雪霁哭的几次晕厥。
三个月前，吏部尚书李万青和老妻田氏一起回乡祭祖，本是悠闲的回乡省亲之旅，几封家书送来了云丞相休妻，他们紧忙返程，路上又接到了女儿下狱，在菜市口被斩的消息，两人一病不起。
驻留在客栈一个多月，今日方赶回京都。
他们赶紧让下人去云府接来外孙云雪霁，看着萎靡不振的外孙，老夫人抱住了就不再撒手，哭得涕泪横流。
“云玄知，老夫扶持你半生，你就这样回报于我的？竟然敢视我女儿的死不顾，又怠慢我的两个孙儿。”
李万青保养得很好，看不出花甲之龄的老态，老眼虽然充满血丝，但眼神矍铄。
“爹爹倒是没有怠慢于我，府里吃穿用度一样不少，只是娘出了那些事，闹得人尽皆知，是我自己不愿意出府，停了国子监的课。”
云雪霁低着头，唯唯诺诺的低语着。
这两个多月，他从府里府外人人捧着的贵公子，一下子变成到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看到指指点点，心里的落差极大。
他完全不知所措了，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让谁也看不见。
“儿啊，你和你妹妹受委屈了。”
田氏抱着外孙的头，一遍遍抚摸着，看着肖像其母的脸，老泪又流下来。
“老爷，你要给我们的女儿报仇，我的女儿不能枉死啊！”
“她毒害了丞相府后院所有的姨娘和庶子女，云玄知发怒也难怪。但错就错在此事他没有在后院关起门来处理，闹得满城皆知，再加上买凶杀人，当时晟王和宁王都在场，官府不能坐视不管。”
长子李立言从旁劝慰开解着。
长姐李雅兰嫁给云玄知二十年，过的顺风顺水。
夫君官居一品大员，长年承蒙圣恩，一儿一女乖巧长进，后院虽有姨娘，但丞相府的中馈从未旁落过，他真的不清楚，长姐为什么要把人赶尽杀绝。
换成哪个男人，你动了他的香火，他也不能再容得下你啊。
这也是他虽然知道了云丞相休妻，长姐身死，但始终未曾替她出头的原因。
“那个小庶女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没有听兰儿说过呢？”
听到他的女儿是折在一个刚刚及笄，乡下来的小丫头手里，他和老妻一直都想不明白。
“听说是十五年前，一个姨娘生下的丫头，刚出生被送去了乡下。
长姐想着，让她替晴儿解了与老相府的婚约，大半年前才把人接回了相府。
没想到小小的人，包藏着这么大的祸心，一出手就把兰儿母女毁了。
替嫁未成，晴儿还是进了宋府。
回门当日，她在大门口摆出了那么多的证据，直接坐实了长姐的罪证，还逼得云丞相当场休妻，官府直接拿人定罪，三日就被处斩了，我们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李立言当时听闻丞相府的事情，也是大为震惊。
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庶女，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本事，敢问罪当家主母，还让人无法反驳。
“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老妻田氏眼神飘忽，似在努力回想着。
十五六年前，刚刚生下晴儿的兰儿，哭着跑回家，让她父亲帮忙查一个女人的身份。
可是，查了月余，只知道那个女子叫伊伊，没人知道她的家世背景。
他们也不好太多干预姑爷的家事，只能安慰女儿想开些，哪个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习惯了就好。
后来听说那个女人死于难产，他们也没过多关注缘由。
敢情是女儿做的，这倒是有可能，一定是把兰儿逼急了。
可是，那个孩子只是个婴儿啊！
听说，被一个奴婢抱走了。
难不成十五年了，她还能查找到线索，替母报仇？
“你见过那个孩子吗？她现在在哪里？”
田氏皱眉问。
“我没见过，听说那个女子生得极美。兰儿的事情坐实后，她当即提出脱离相府，与云玄知脱离了父女关系。”
李立言应答。
“什么？她主动脱离了相府？”
李万青也很诧异，一个小女子，脱离家族庇护，要如何生存？
“她住在哪里？我绝不会饶过她，不能让我的兰儿白白死去，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田氏复有激动起来。
这几个月，她一闭眼就是女儿从小到大围在她的身边，她宠着护着。
可离家仅仅三月有余，就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怎么舍得。
“我也打听了，甚至派人去了她原来生活的安溪镇，没有人看到她回去，这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李立言沮丧的说。
这一点，他也很不解。
这个小女子，就像迷雾一般，倏然出现，倏然消散。
“加派人手，我要找到她。替我给云丞相递拜帖，我要见见他。”
李万青老脸绷得紧紧的。
这么大的亏，他怎能咽下。
“好的，父亲，明早儿子就办。”
“你妹妹现在如何了？”
田氏拥着云雪霁，想起那个钟灵毓秀的乖孙女，心口一阵阵的发痛。
“妹妹大婚回门时，据说像疯了一样。那日看到母亲的被带走后，长姐就晕了过去，后来在府里养了十多日，人虚弱的我都快认不出来了。现在父亲让宋清风把她接了回去，听说日日吵闹，过得很是不好。”
云雪霁睁着无神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外祖父和外祖母。
他们说的云千攸，那个庶女妹妹，看着是那样娇柔漂亮，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他听说母亲被休弃下狱，急急从国子监请假跑回家。
相府静的吓人。
父亲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出来。
妹妹躺在烟雨阁，有个大夫照看着。
母亲的净花阁空荡荡。
整个相府，下人们做事都低着头，谁也不敢说话。
他的心里恐慌得紧，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只能把自己藏起来。
“我的乖孙女，可怜了啊！”
田氏又是一通哭号。
......
宋府。
一如既往充斥着女人的叫嚣。
“娘！那个云晚晴真是太闹腾了，我的院子隔着那么远，都能听到夜笙阁日日争吵，您也不管管。”
宋明月穿着中衣就跑到了母亲卫氏的院子里，推开门爬到了母亲的榻上。
卫氏紧皱的眉头更紧，用手揉着眉心，无奈的看着自家姑娘。
自从云晚晴进门，她就没过几日舒心的日子，真是结亲结出了冤家，早知道当初宋府主动退亲得了。
像这样有个丞相压着，她也不敢对云晚晴太过苛责，可李氏闹出的丑闻，让他们也是跟着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