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略微有些烦躁地睁开了眼睛。
就看到已然白发苍苍的秦京茹正扒拉着自己的皱纹。
“嘿，你说说，前些年，你还跟个小伙子似的，怎么这才过了几年，你就皱成这副模样了？”
她也不再年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老的呢？
他也记不清了。
或许，是从徐薇薇去世的那一年开始？
他的女人，在短短十年的时间里接连去世。
先是徐薇薇，再是秦淮茹，再到娄晓娥。
有时候，女人太多，也不见得是件什么好事。
特别是上了年纪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把人的心，从胸腔里掏出来，踩上那么一脚，再踩回去。
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都是钻心到极致的疼痛。
秦京茹从徐薇薇去世之后，就变了。
那个小女孩似的她不见了。
变得成熟了些，以前那种熬老头老太太的行为没了。
变得稳重了，愈发地像她姐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越来越像她姐还是咋地。秦淮茹也跟着去了。她就像是替代了她姐姐的位置一样。
“去去去，别整天操心这儿，操心那儿。你瞧瞧那个徐薇薇，操心这儿操心那儿，整天琢磨着让公司发展，发展来发展去，还不是那样。到最后，折腾的自己心力交瘁。要不是有老头我的那些个药，她早去了。”王守仁不耐烦地扒拉开秦京茹已经有些皱巴巴的手。
都不年轻了，不，准确的说，是已经要走到尽头了。
徐薇薇其实在进入21世纪的时候，身体就有些问题了。
那些年，终究是伤到了根本，再加上后来，忧思过重。
不服这个不服那个的。
到了最后，硬是把自己做心力交瘁的地步。
也就是王守仁的水平够高，可即便如此，那也是花费了大量的代价，才把她留下来，给她多了几年的时间折腾自己想折腾的事情。
秦京茹笑了笑：“您啊，还是心善，后面一年花的钱可不少。”
“哼，那是钱的事儿嘛！徐元正那个没良心的，我都不稀得说他。”王守仁冷哼一声。
药材再怎么贵，那也是有个价格的。
打个比方，你说十年，几十年的野山参这种东西，略微花点钱，花点精力，还是能找到一些的。关键是一些上了百年的老药材，那就不是用钱能解决的。还得往里搭不少的人情，才能拿得到。
徐元正，哦，不，现在应该叫徐院长的，到了现在，还苦兮兮地在还债，还人情债。
“人家做得够好了，都这年纪了，还下场带徒弟。”
“那是他娘的债，还有脸抱怨！”王守仁怒气冲冲地拍桌子。
“爸，你又整什么幺蛾子！”门外传来了一个带着一丝苍老的声音。
是王熙柔。
哪怕是王熙柔，也到了白发苍苍的年纪了。
“说你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哼。”
“行了行了，您就别埋怨弟弟的，毕竟是八零后。”王熙柔跟哄小孩儿似的。
这老爹，年轻的时候，倒是个不急不躁的性子，听说，从十八岁开始，那就是保温杯里泡枸杞的主儿。到老了，脾气反而暴躁得不行。整天看不顺眼这个，看不顺眼那个的。令他们感到有些头疼。
年轻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王熙柔还是有点埋怨王守仁的。
这也是王守仁造的孽。
这货，自己不要脸的娶了四个老婆，到了他们这一辈，就告诉他们得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双标得不要不要的。
作为叛逆期的王熙柔……
好吧，她没什么叛逆期，王守仁的套路，那是老母猪带胸罩，一套接着一套。
她压根叛逆不起来。
但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好在，几个妈人都还算是挺好的。这才算是压下了这种怨气。
直到到了现在，她才明白，有些时候，老婆多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徐薇薇走的时候，王守仁还落几颗眼泪。
秦淮茹走的时候，他唉声叹气的。
到了娄晓娥这儿，已经看不出情绪了。
整个人都变得极其暴躁。
这些事情，作为女儿的她感受得到，那种哀伤得有些无助的感情，硬生生地被他按在了心底。常年习武的父亲，扶着棺木一角，让自己不跌落在地上的时候，她记得清清楚楚。
每走一个，对于他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今个儿又是怎么了？你不跟你那些小姐妹出去约会了？”王守仁瞥了一眼王熙柔。
到底是娘俩。
以前秦京茹就喜欢到处去晃悠，还组了个什么贵妇局，到处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到了王熙柔这一代，一退休了，也是到处去玩儿。
后来，秦京茹倒是也回过四九城，去参加过她那些还没逝去的小姐妹的局。不过去了一次之后她就不去了。问她，她就说变味了。
这也在预料之内。
这种小圈子，说白了，是最容易被世界格局影响到的。
如果当前社会比较放得开，百花齐放，那么，大家聚在一起，就是讨论兴趣爱好之类的。
但若是主旋律只剩下利益了，那么圈子的模样，也就会跟着变化。这叫做共同话题。
所以，秦京茹就不爱去了。
倒是王熙柔，到处这儿逛逛，那儿逛逛。
继承了她娘的逛街社交天赋。
所以，平时都很少能在家里看到她。
“爸，你老了！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扫墓的日子！”
“哦……”王守仁叹了口气，嘴里骂骂咧咧的：“好嘛，我以前还以为我家就一个爸，结果好嘛，现在又多了三个人，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折腾得还是自己！”
也就他能这么骂骂咧咧。
秦京茹在一旁慈祥得看着他。
很难想象，慈祥这个词汇能出现在秦京茹的身上。
“你站在那儿傻笑什么！还不准备东西！”王守仁瞪了傻乎乎的秦京茹一眼。
一秒破功……
“哦哦哦……”秦京茹如梦初醒，开始拿这拿那。
“爸，我准备好了……”
“那你不早说，怎么着，那嘴巴和眼睛长着出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