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们韦家花重金买通了我的部下,然后他们放你们韦家的孩童离开了长安?”
书房内,萧璜目光阴鸷看着韦韬,语气比他的目光更加冰冷。
面对萧璜凌厉的目光,韦韬面上并没有显露出一丝惶恐或是不安,反而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殿下,如今长安城如此动荡不安,这些孩童事关到我们京兆韦氏的血脉延续,我们韦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殿下见谅。”
眼看他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胆识,萧璜倒是不禁为之侧目,只是面色和语气依旧冰冷:“给我一个不诛杀你的理由。”
韦韬微微一笑:“在下愿为秦王殿下效命。”
萧璜目光微微一滞,深深看了韦韬一眼,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冷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韦韬面上依旧带着微笑,只是突然话锋一转,反而反问萧璜道:“殿下,你可知关中明明沃野千里,可我们韦家为何还要每年派人去河北和江南一带购买大量的良田吗?”
虽然韦韬的话听起来牛唇不对马嘴,但萧璜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只是依旧未置可否,不置一词。
韦韬看了萧璜一眼,继续不紧不慢说道:“因为如果哪一年关中闹了灾,导致小麦歉收,我们韦家还有河北的小麦可以丰收,哪怕整个北方都遭了灾,我们韦家还能指望南方的水稻。”
虽然还是没有明说,但韦韬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韦家大多数人支持朝廷,而他韦韬则投靠萧璜,两边下注,不论将来朝廷和凉州军谁胜谁负,他们韦家都能稳赚不赔。
眼看韦韬已经将话挑明到这一份上了,萧璜也不再装糊涂,只是静静看着韦韬的眼睛,目光有些深邃,似乎想要透过韦韬的眼神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而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你们韦家也觉得我有成事的可能?”
“不是韦家,而是我韦韬看好殿下。”韦韬摇了摇头,笑着纠正道,“若是我助殿下成了大事,想来殿下也不会亏待我,亏待我们韦家吧。”
萧璜面色一寒:“如今朝廷已经宣布我萧璜为叛逆,你却在此时公然投靠于我,就不怕连累到韦家上下,让整个韦家被朝廷问罪吗?”
“殿下这么说,就是有些小瞧我们韦家了。”韦韬有些玩味一笑,“殿下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叫‘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我们京兆韦氏存世几百年,历经不知多少王朝多少帝王都能屹立不倒,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因此即使我投靠了殿下,韦家也自会有办法不牵连到自身。”
萧璜心中暗暗点头,他自然也是知道这些世家大族都喜欢多方下注,从而保证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确保自己的家族利益不受损害,甚至趁机更进一步。
即便如此,但他面上依旧还是看不到一丝喜色,反而冷笑着反问道:“你我素昧平生,你如何就看好我?”
韦韬淡淡一笑:“若没有成事的可能,殿下自己为何又要起兵呢?”
萧璜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韦韬,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但随后又继续反问道:“只是我为何一定要用你?”
韦韬知道萧璜算是相信自己是真心来投效于他,现在是在考校自己到底有几分真才实学。
他也不露怯,反而玩味一笑道:“就凭我能看出殿下如今固守长安按兵不动的用意。”
“哦?是吗?说来听听。”依旧萧璜面无表情,不动声色。
韦韬也不直说,而是慢慢走到墙面上悬挂的巨幅舆图前,用折扇指向漠北深处,淡淡一笑:“殿下之所以按兵不动,是为了等狄胡人南下吧。”
饶是萧璜再冷静过人,也不由面色骤变,目光死死盯着韦韬,良久,才冷冷问道:“你是从何而知的?”
韦韬摇了摇头,笑笑道:“殿下不必紧张,没有任何人走漏风声,这一切都不过是我自己的推测罢了,但方才殿下的神色告诉我,我推测得一点不错。”
萧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不小心反而主动露出了破绽,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否认,只能冷声追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是如何推测出我在等狄胡人南下的。”
“很简单!”韦韬不慌不忙解释道,“殿下起兵反朝廷,本该速战速决,因为拖得越久军心越容易生乱,但殿下却一反常态,固守长安,按兵不动,因此我大胆推测殿下定然是另有所图,很有可能是有其他后手足以打破眼前的僵局,而这个后手,就是远在漠北的狄胡人,因为只有狄胡人南下,才能打乱朝廷的部署,殿下才有破局的机会。”
萧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侃侃而谈的韦韬,最后才缓缓开口道:“看来,你果然不简单。”
短短几个字,算是认可了韦韬的本事。
韦韬知道自己总算是入了萧璜的法眼,只是还没来得及等他松一口气,萧璜却突然话锋一转,冷冷问道:“但我还是想知道真正的原因,你为何要来投效于我。”
面对萧璜咄咄逼人的追问,韦韬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最后还是苦笑道:“一切果然瞒不住殿下的眼睛,不错,我之所以投靠殿下,不仅仅是想帮殿下成就一番大业,更是为了对付萧玠和太史峥。”
“对付萧玠和太史峥?”萧璜闻言微微一愣,但随后很快想起了他们与韦家之间的恩怨。
韦韬重重一点头,目光闪烁一丝寒意:“不错,当初我们韦家在与萧玠的交锋中一败涂地,我们韦家失去了司州的上万亩良田,我也被父亲赶回了长安读书,我父亲可以坦然承认失败,但我咽不下这口气,现在我相助殿下,不仅仅是要夺回被萧玠抢走的一切,而且我还要让天下人知道,我韦韬绝不比他太史峥差!”
萧璜恍然大悟,心中不由对韦韬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他当然知道这种屈居人下的痛苦和不甘,他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说到底不就是为了向父皇和天下人证明,他萧璜不比萧玠差吗?
想到此处,他不由露出会心的笑意,上前轻轻拍拍韦韬的肩膀道:“好,我明白了,你放心,你我联手,就不信斗不过萧玠和太史峥。”
韦韬也是点点头,随后又看了一眼舆图,略一迟疑,还是沉声说道:“殿下,恕我直言,恐怕你是等不到狄胡人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