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宫。
寝殿内,萧稷正一脸凝重翻阅麒麟卫指挥使张初亲自送进宫的奏报,神色若有所思。
张初跪在地上,腰板挺直,只要皇上不问他话,他绝不会发出半点动静。
良久,萧稷终于放下手中的奏报,缓缓问道:“对于王巍被捕一事,其他大臣有何反应?”
张初能够在麒麟卫指挥使这个高危的位置上屹立不倒,当然靠的不仅仅是对天子的绝对忠诚,还因为他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在他进宫送奏报之前,他就提前预料到皇上会另外问他什么事。
因此,面对皇上的追问,张初并没有显露出一丝慌乱,沉声回道:“回禀皇上,不少大臣都不相信王巍会做出此等事,纷纷致信给吴王殿下,为王巍求情,希望司隶校尉府可以释放王巍。”
萧稷闻言不由笑着摇摇头:“玠儿和珏儿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王家那么多人他们对付谁不好,非要去招惹王巍。”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萧稷脸上的笑容哪有半点责怪的样子。
而后,萧稷又继续问道:“现在京城对于太子的瑞兆之事怎么看?”
张初对此也是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回答道:“虽然大多数人不相信此事会是王巍所为,可大家都认为此事与王家脱不了干系,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太子殿下,从而阻止太子殿下有机会登基为帝,甚至有人怀疑给皇上下毒之事也是王家所为……”
萧稷不由微微颔首,自己的儿子果然是好手段,虽然表面上只针对王巍一人,可事实上却是将矛头引到王家身上。
虽然谁都知道以王巍的名气和身份绝不可能亲自下场做这种脏事,可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王巍,就让人不得不怀疑到王巍背后的王家身上。
如此一来,萧玠身上的冤屈自然而然也就洗刷干净了。
只是萧稷心中还有一事不明,虽然他知道秦篆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可琅琊王氏家学深厚,精通秦篆的绝不只有王巍一人,可自己儿子却为何非要挑一个绝不能将他怎么样的王巍来开刀呢?
……
萧珏心中也有同样的困惑。
自从他亲自率领中都官徒隶从王府带走王巍,司隶校尉府和他的吴王府就被无数上门说情的人踏破了门槛,每个人都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和声誉给王巍做担保,保证瑞兆之事绝不会是王巍所为,要他尽快释放王巍。
更有不少读书人天天围堵司隶校尉府和吴王府的大门,或是半路拦截他的车驾,就是为了给他施压,逼他释放王巍。
无奈之下,萧珏只能天天躲到东宫去,只想求一个耳根清净。
他也忍不住对萧玠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他真的不明白萧玠为何非要对德高望重的王巍下手,以王巍在天下人心中的声望,即使现在一切证据都指向他,他们也不能将王巍怎么样。
面对萧珏的困惑,萧玠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笑着问道:“我问你,如果我没有澄清谣言,天下人都认为是我派人毒害了父皇,是我找人伪造祥瑞之兆意图谋朝篡位,那我会因此失去太子之位,彻底断绝登基为帝的可能吗?”
萧珏不由微微一愣,随后摇摇头道:“除非父皇醒过来亲自下旨废掉七哥你这个太子,否则天下间没人能够动摇得了你的储君之位。”
萧玠不由玩味一笑:“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除了父皇没人能够动得了我的太子之位,那三皇兄和王家为何还要如此煞费苦心来败坏我的名声和形象。”
萧珏不由再次愣住了,因为一直以来他想的都是如何抓住陷害七哥的幕后主使,从而帮萧玠洗刷冤屈,他还真没想过对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深意。
“听七哥的意思,他们陷害七哥是另有居心?”事到如今,萧珏也隐隐感觉出对方陷害萧玠真正的目的绝不简单。
此时,萧玠目光遥望向西北的方向,冷冷一笑:“不错,他们之所以费尽心思构陷我,只是为了师出有名罢了。”
萧珏顺着萧玠的目光望去,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不由面色大变:“七哥,你的意思是三皇兄要谋反?”
萧玠点点头,而后继续冷笑道:“我若是猜得不错的话,他们原先的计划应该是派人毒杀父皇,而后栽赃到我身上,再大肆伪造祥瑞之兆,营造出一种我迫不及待要登基称帝的假象。”
“到时候,凉州的三皇兄和王澄就可以名正言顺起兵谋反,以我萧玠弑父杀君为由,传檄天下,号召天下人共同讨伐我,他们反而成了为先皇报仇的正义之师。”
“想不到萧璜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程度,为了争夺皇位,勾结王家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去毒害父皇,简直不是人!”听完萧玠一番分析,萧珏彻底怒了,心中也失去了对这个三皇兄的最后一丝敬重,气得直呼其名。
萧玠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他记得原书中萧珏可是萧璜的头号小迷弟,对萧璜言听计从,事事唯萧璜马首是瞻,想不到现在居然成了萧璜的头号黑粉。
不过他自己也没想到萧璜最后会黑化得如此彻底,到了真·六亲不认的地步。
想到此处,萧玠不由笑笑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现在父皇只是中毒昏迷,保不齐哪天就会醒过来,到时候他们也就失去了为父皇报仇的借口。因此,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防止三皇兄和王澄铤而走险,提前起兵发难。”
萧珏这才终于恍然大悟:“因此七哥才要我将上门捉拿王巍,让王澄那边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不错!”萧玠点点头,目光颇为赞许。
但萧珏却还是有些不解:“那为何不直接捉拿王崇,他是王家的家主,又是王澄的父亲,若是他落在我们手里,王澄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萧玠闻言不由哈哈一笑:“天下人都知道我和王崇有杀母之仇,若是让你去捉拿王崇,只会让人觉得我是在趁机报复,反而降低事情的可信度。正因为王巍只知埋头做学问,不问世事,跟我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因而才能会让别人相信我们捉拿王巍并非是出于私仇,只会认为是王家要对付我不小心连累到王巍。”
“况且,王巍乃是当世大儒,他对于王家的重要性不下于家主王崇,如今他涉嫌构陷我,就是王家在涉嫌构陷我,若是王澄真敢轻举妄动,就是坐实了王家谋反的罪名,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将整个王家连根拔起。”
“还是七哥你想得深远,是我想法肤浅了。”萧珏心悦诚服,重重一点头,随后表态道,“既然如此,管他今后不管是谁来给王巍说情,我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毕竟这可是我们拿捏王家和王澄的重要筹码。”
萧玠面上笑而不语,心中微微一凛,王澄是容易对付和牵制,可萧璜才是真的可怕,毕竟以他如今的心狠手辣和六亲不认,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