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驿馆被金吾卫围个水泄不通,潜伏在齐王府周围的狄胡人失去了跟千夫长马奈塔的联系,一时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处境。
他们也尝试过各种办法试图给驿馆内的马奈塔传递消息,可金吾卫的守卫太过严密,他们根本无法接近驿馆,更别说给驿馆内的人通风报信了。
没办法,在没有得到新的命令之前,他们只能依照原计划,昼夜不停蹲守在齐王府周围,只等赫连拓一露面,就不惜一切代价刺杀他。
可令他们失望的是,赫连拓却始终没有露过哪怕一次面,他们根本没有一点动手的机会。
随着时间在一天天流逝,他们既没办法完成刺杀赫连拓的任务,也没办法联系上驿馆内的千夫长马奈塔,人也一个个慢慢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情绪也日益低落,甚至都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可能等得到赫连拓露面,对齐王府的监视也渐渐有些懈怠了,远远不如之前那般上心。
这日,一辆打着司隶校尉府旗号的马车停在齐王府大门外,一个满脸胡子的中都官徒隶快速跳下车,朝着齐王府大门狂奔而去,口中还不住冲着齐王府的方向大声喊道:“齐王殿下,不好了,城外出事了……”
蹲守在大门附近的狄胡人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甚至都懒得抬头多看一眼,反正他们早就知道齐王萧玠是个大忙人,每日不是宫里派人来找他,就是司隶校尉府的人来找他,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到底在忙些什么。
果然不多时,萧玠就匆匆从齐王府走出来,一个中都官徒隶低眉顺眼跟在他身后,看身形就是刚才急匆匆跑进齐王府的那个人,他们两人先后上了马车,随后车夫一扬鞭子,马儿便立即撒着腿拉着他们朝城外的方向疾驰而去。
负责监视大门的狄胡人没有多看一眼远去的马车,只是依旧将注意力放在齐王府大门的方向,尽管他们也不知道究竟还要等多久,赫连拓才会现身。
……
车厢内,与萧玠相对而坐的中都官徒隶眼见周围并无其他人,当即也卸下了脸上浓密的假胡子,露出赫连拓一张年轻俊美的面庞,随后自嘲道:“想不到我赫连拓生平第一次装扮成这副鬼样子,居然是为了躲开狄胡人。”
萧玠笑笑,摇摇头道:“没办法,谁叫你摊上赫连涛这么一个好弟弟,一心欲将你除之而后快呢?”
一听到赫连涛,赫连拓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有些无奈摇摇头道:“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我赫连拓从来都对什么可汗之位没有半点兴趣。”
萧玠看了赫连拓一眼,冷不丁突然问道:“赫连罗一向对你们母子不错,如今他死在了赫连涛手里,你当真没有想过为他报仇吗?”
一提到赫连罗,赫连拓顿时沉默了,良久,他才缓缓叹了口气,语气异常复杂道:“父……赫连罗对我和我母亲确实不错,可我的亲生父亲叶恭也是死在他们狄胡人手里……所以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该感激他还是应该恨他,甚至杀了他为我的亲生父亲报仇……如果可以的话,我多希望我从来不是赫连拓,而是叶辰。”
萧玠一时也陷入了沉默,不再多说什么,毕竟这种养父是自己杀父仇人的桥段,对于其他人而言只是一段狗血剧情,但对于赫连拓而言无疑是一个莫大的悲剧。
待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赫连拓深深看了萧玠一眼,沉声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派人去漠北王庭将我母亲救走……我太了解我母亲的性子了,她是宁愿一死也不可能嫁给赫连涛的……我赫连拓向来知恩图报,你对我母亲有大恩,无论如何,将来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你这个人情的。”
萧玠还是笑笑,并没有顺着赫连拓的话头说什么施恩莫忘报之类的客气话,反而话锋一转,继续问道:“不知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赫连拓将车厢小窗的窗帘拉开一条小缝,目光望着马车前行的方向,悠悠说道:“既然赫连涛那么想去当这个狄胡可汗,那就由他去当吧,反正我对这可汗之位是没有半点兴趣……如今既然赫连罗已经死了,过去的恩恩怨怨就都让它一笔勾销吧……现在我的母亲也回了中原,今后我也不想再做什么赫连拓,只想恢复叶辰这个名字,陪我母亲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
萧玠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尽管他能理解赫连拓此刻的心情,但他却无法支持赫连拓的决定,毕竟在他分化对付狄胡人的计划中,赫连拓是最为关键的一环。
“你有没有想过,以赫连涛的心狠手辣,他是绝不会相信你对狄胡可汗之位没有半点想法的,他一定会派人追杀你们母子到天涯海角,不除掉你这个威胁到他可汗之位的隐患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萧玠自然不会蠢到在此刻直接摊牌他的计划,只是“好意”提醒赫连拓,想要置身事外没有这么容易,赫连涛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母子的。
赫连拓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萧玠的提醒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割裂了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使他不得不重新面对尔虞我诈兄弟相残的现实。
良久,赫连拓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我返回漠北,跟赫连涛为了争夺狄胡可汗之位打得你死我活吗?”
面对赫连拓的无奈,萧玠未置可否,只是也将车厢小窗的窗帘拉开一条小缝,看了一眼窗外,似是而非道:“看样子我们也快到了,到时候你见到你母亲后不妨好好跟她聊聊,也许她能告诉你你该怎么做呢?”
虽然听不懂萧玠话里话外的意思,但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母亲,赫连拓一颗心瞬间就不知道飞到了何处,只恨车马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一些,耽误了他们母子二人的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