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总不如人意,
千提万防的十个月里,孙氏生下了一个女儿,
门外的袁老太太脸黑了一次又一次,只留下一句:不争气,
便转身离开。
倒是袁老爷来看过一次,只因尚且还在月子里,屋子里不透风,味道实在称不上多好闻,只看了眼孩子,匆匆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相比较前面的三个哥哥姐姐刚出生便得了名字,
孙氏的孩子,硬是拖到了满月酒,袁老爷方才给取了菱字,承月字辈。
碍于面子,孙氏在坐月子的时候,袁老太太倒也没将人赶出去,只等袁月菱满月之后,方才以“图个清静”的缘由将母女二人送回了原先的院子里。
孙氏因为第二胎被保护的太好,袁老太太恨不得将所有的补品都喂到嘴边,以致于原本纤细的腰身粗了一倍之多,便是生完孩子之后一时半会也难以恢复,好不容易缓和了些,又因为腹部褐色的孕纹被袁老爷嫌弃,便鲜少踏足院中。
彼时,正妻周氏的院子里一派喜气洋洋,甚至汲取了这一次的教训,以免袁老太太不死心,接连再送来个别的女子,周氏索性先下手为强,接连为袁老爷抬了三房妾室,个个如孙氏一般温婉恭顺,只哄的袁老爷找不着北,将孙氏母女抛之脑后不说,甚至连袁老太太再送来的女子都有些抗拒,
直言:毕竟是儿房中私事,母亲还是不要太过操心的好给推了,
让袁老太太闹了个没脸,此事才算是罢。
自是,周氏的地位再无可撼动,便是袁老太太也无法左右。
可孙氏的日子,却是难过的。
周氏恨其魅惑袁老爷,害的自己守了好一段时间的空房不说,甚至因为落胎一事被袁老爷明里暗里的“数落”了,一直怀恨在心。
如今,袁老爷的后院算是被自己把持的稳稳的,那孙氏自也不会过的多舒坦,
所以,袁月菱自懂事起,便一直算不上多受待见。
孙氏原本住的院子是很宽敞的,房中贴身丫鬟两个,粗使丫鬟四个,洒扫婆子两个,甚至还有自己的小厨房,可自被袁老爷忽略之后,周氏直接大手一挥,将孙氏的院子挪给了正当宠的一个妾室,
将孙氏撵去了偏院里待着,只留了一个婆子侍奉。
孙氏性子温软,不喜争斗,并未做挣扎,自也知晓处境如何,只想带着女儿好好过活,虽过的不如从前那般精致,好在还能有个温饱。
可这样的景象,不是周氏想看到的,孙氏身上,没有她意料中的绝望和歇斯底里,
所以,周氏又以偏院修缮为由,又将孙氏撵到了一个更加破败的院子里住着。
说来也是好笑,袁家家大业大,原本没有这样破败的地方的,是周氏硬是将院墙砸了,窗户纸捅破,门窗弄坏,甚至不许下人除草打理,硬是变成了比城外的荒庙没好的了哪去的样子。
可孙氏总有办法,将日子过下去。
孙氏原本是在袁老太太的屋子里做事的,洒扫清洗,缝缝补补什么的自不在话下,甚至为了女儿晚上能睡个好觉,硬是用自己最轻便透气的衣裳缝了个“蚊帐”,将女儿护了起来,免受蚊虫侵扰。
被周氏克扣了吃食,便自己偷偷的在院子角落里种菜,好不容易攒下些银钱,也悉数换了肉食给女儿补身子。
袁月菱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慢慢长大的。
和孙氏的温婉不同,袁月菱性格开朗明媚,年幼时便爱笑,便是地上的一只蚂蚁被石子堵了路,都能咯咯咯的笑上许久。
在孙氏的教导之下,袁月菱很是懂事,且知晓自己的处境并不受宠,在外也从不露头争风头。
孙氏在被送去袁老爷的身边时,被老太太放在身边教导了许久,读书写字都学了许多,
如今,也是一个不落的悉数教给了袁月菱。
可就是这样聪慧的小姑娘,被前来打探的周氏的心腹瞧见一边打水一边背诗,那诗背的比被娇养着的二小姐还要流利数倍不止,实在心惊,转头便告诉了周氏。
原以为,没了老太太依靠,也没了袁老爷的宠爱,在一众莺莺燕燕里逊色不堪,甚至被自己打压的冬天连件像样的袄子都没有的孙氏,活的应该是生不如死的,便是连她的孩子,也该是粗鄙不堪的。
谁知,袁月菱早早启蒙了不说,听心腹说,那模样,更是娇俏,
毕竟当初袁老爷便是被孙氏那幅轻浅的皮囊给迷的云里雾里,谁知孙氏女儿的容貌,比孙氏还要更盛些.....
这样周氏,如何能忍?
于是,便以祈福为由,送了整整一摞的经文,让孙氏抄写,三日之内必须要写完。
那经文压得年久失修的桌案吱吱作响,如何都是写不完的,
袁月菱心疼,便要和姨娘一起写,
可孙氏如何不得知,这是周氏在故意磋磨自己,若是让女儿牵扯进来,日后便只会连累女儿一起被磋磨。
于是,只自己抄写,三日里几乎不眠不休,
直到手腕再也抬不起来,也不过抄写了多半。
周氏得意,便以办事不利,耽误了祈福为罪,将孙氏唤至正院里,跪了整整一个下午。
晚间,是被婆子给半扶半抬回来的。
袁月菱哭的不能自已,只道自己以后再也不背诗了,也再不学读书写字了,只求姨娘能少受些罪。
可却被孙氏阻拦,
孙氏说,自己便是因为学识浅了,见识少了,方才所托非人,待恍然梦醒,却也是无力回天。
自己被困深宅,不能连累了孩子如自己一般,
学还是要学的,不过明面上却是不能学了,
只暗暗的,私底下学罢了。
接连月余,孙氏都被用各种缘由唤去正院罚跪,待周氏磋磨够了,舒坦了,方才消停。
更是因为,一直伺候着孙氏的婆子因为帮主子挨罚,被一个粗使婆子“不经意”推搡间摔倒了后脑,缠绵病榻几日之后,撒手而去。
那是老太太早前安置在孙氏身边的婆子,周氏再嚣张也不能让事情传开了去,这才暂时放过了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