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般想着,
上方蒙着的一层水草被扒开,
阳光直直的照下来,确实十分不适。
涂涂一族常居于隐秘之处,早已习惯了昏暗无光的日子,便是休憩都是在避光的地方才好,
这突如其来的强光,让原本还有些迷糊的涂涂清醒了几分。
随着日光而来的,还有一道奶呼呼的童音:
“小杏,你说它还活着吗?”
“小姐,咱们都已经有五六日没来了,也没人给它喂食....”
“那...那万一它活下来了呢....”
随即,有个细长的树枝伸了进来,小心翼翼的拨开了四周的水草,似是在寻找些什么。
涂涂是不担心自己被发现的,
毕竟,寻常的肉眼凡胎都是看不见精灵的,
况且还是个孩子。
果然,女童没有发现它,可还是伸长了脖子不死心的在翻找些什么....
“小花,小花,你在哪里呢?”
透过水面,涂涂看到了一张很是可爱清秀稚嫩脸庞,眼睛很大,水汪汪的,尽是希冀。
可这样的希冀,在寻找了许久之后,渐渐淡了下来,
紧接着,便是失落,愧疚和难过....
涂涂也好奇它在寻找什么,
亦四处看了看,终在水缸的最深处,看到了一条翻了白肚的鱼儿,
那是一条锦鲤,
身上还有红白交错的鳞片,
鱼身不大,可稀奇的是,那锦鲤却是没了尾巴....
涂涂是水灵,对鱼并不陌生,
尾巴对鱼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能在水中自由穿梭几乎都是靠着尾巴的,
这不过是条寻常锦鲤,看着也不大,没了尾巴,自是活不了多久的,
想来生前应该是挣扎过的,
扑腾间身上被缠上的水草,便被束缚在了水底不曾浮上去,是以女童才没有找到它....
“小姐,我怎么没有看到小花呀....”
“它是不是生我气了,这些时日没来看它...”
“小姐也是照顾姨娘才抽不开身的....”
“我还特地寻了个水槽在屋子里,就是要来带小花回去的...可是...可是我找不到小花了....”
说着,女童的声音却是越来越难过了....
而在水里的我,却是抓住了重点....
水槽?
眼下栖身的水缸并不是活水,不适合长久待着,
看这女童也是个单纯的,约摸着心肠也不算太坏,
若是跟着这小姑娘,被她养着...便能省下许多事了....
至少每日还有人换水不是?
这般想着,
涂涂又瞥了一眼水底的那断尾的锦鲤,须臾间,便幻化成了那锦鲤的样子,慢吞吞的游了上去,
女童原本还难过的,突然看到一抹红白相间的影子慢慢浮了上来,
虽然不是多活泼的样子,
但至少还是活着的!
女童脸上的难过立刻消散的一干二净,连忙拽了拽身边之人:
“小杏小杏,你快看,小花在这里,小花没死,它还活着!!”
“哎呀,真的是小花,小姐你看,它好像知道我们在找她,它游过来了...”
我将自己浅浅的浮在水面上,
女童见状,立刻小心翼翼的用手将我捧出来,
一旁那个唤做小杏的孩子立刻拿出一个小罐子,就着水缸里的水将我接进了罐子里。
二人雀跃了一会,却是压制着声音的,
随即便偷偷摸摸的顺着墙沿往回走。
我被小杏抱在怀里护着,前面的女童四处张望着,生怕被发现了,
七拐八拐的,终是走到了一处院子前。
犹记得我进这府宅时,看中的便是这宅院看着虽不是富丽堂皇,但到底也是宽敞雅致的,
在朝都这样的地方,能置办这么大的府邸,也算是非富即贵了。
一般这样的人家,都会设有一些活水假山,
涂涂早前经常会在这样的地方栖身,
先前不过是实在疲累,就近选了个水缸用着罢了。
一般这样的府宅,便是寻常的院子,都能落个轻致之名,
可眼前这个....
和从前流浪山野间,山上猎户的简陋篷子有什么区别?
哦,也不是,
区别也是有的,
至少还有斑驳的青砖院墙,
虽然墙皮褪了一半.....
院子不大,也就两个屋子,一大一小,
旁边还有个用油布搭起来的灶台,
女童捧着罐子进了小的那间屋子,随即便撸起了袖子带着小杏去灶台边:
“姨娘的药快炖好了,我去拿来,小杏,你去寻一颗渍青梅来。”
“那药实在太烫了,小姐你昨日被烫的红印还没消呢,还是我去吧。”
话毕,小杏麻利的去灶台边,用抹布将药罐子从小炉子上取下,又寻了一只瓷碗,倒出来黑漆漆的汤药,
女童也没闲着,转身便去柜子边取出了一只罐子,小心翼翼的用筷子从里面夹出来一颗渍青梅,
那青梅想来是腌渍了有段时日了,褪去了那股酸涩的味道,闻着却是浓浓的果香,
女童看着那般诱人的青梅,努力的咽了咽口水,随即便带着小杏一起,去往大些的那间屋子....
两间屋子不过是一墙之隔,
我被安置在水缸里,只时不时的听到隔壁女子虚弱的咳嗽之声,还有女童轻哄的呢喃之语,
久久之后,咳嗽的声音渐渐减弱了许多,
女童方才带着小杏回到了小屋子里。
两个半大的孩子这才有时间围在午间带回来的小罐子边,又从床底下拉出来一只半大的盆子,
小杏去接了些清水来,女童又小心翼翼的将我挪到水盆子里,点了点我的脑袋:
“小花,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啦~”
二人凑在一起又看了我许久,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了,小杏方才想起来:
“小姐,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女童闻言,只思躇了半分:
“昨日的萝卜还剩了半个,等会切了煮了萝卜丝汤吧,早上的面窝窝再热一下就好了。”
“好~”
二人一个煮汤,一个热面窝窝,也就比灶台高不了几分,却手脚麻利,很是熟练的模样。
不消多时,一锅热乎乎的萝卜丝汤便做好了,
女童将里面为数不多的萝卜丝给捞出来放在早已准备好的三个碗里,
其中一个大碗放的略多些,
小杏这边也从地上的坛子里取了些咸菜装在了小碟子里,
一餐晚饭,便是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