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肆笑嘻嘻提个灯笼走进山洞,说好了一个小时,他只等了半小时就直接来到后山了。
他半蹲着打量怪物,伸出手指,做出要戳的姿势:“这么个奇怪东西,特别适合拿来作为给吴稚的礼物,不愿意出来玩是她的事情,我们这些出来的,总要给她带点特产的嘛。我看这个就挺好的。”
怪物抖三抖,往白肆脸上吐“口水”。
“嗷!”
他双脚如装了弹簧跳起,五官扭曲,皮肤冒烟。
是真的在扭曲,从阿水的角度看来,和那个怪物没什么区别,如同一个泥人脸上的五官东倒西歪,最后恢复正常。
糟了……难道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了吗?
白肆一抹脸:“还好俺的能力进化,面具能一直带脸上了。不然真着了你这缺心眼坏蛋的道了,欺负你的人明明是这个女的,干嘛对我下手!难道怪物也流行欺软怕硬吗!呸,我也不软!你这显然丢尽了一个合格怪物的脸面!”
趁白肆在这边语言攻击大祭司。
杨宜华赶紧把下面的四位救上来,又紧急处理了一下伤势,喂了几颗药。
还没等人闲下来的时候,山洞外又是一阵喧嚣。
杨医生跑出去一看,原来是村民换班时发现了不对,此刻正与陆淳他们对峙。
而白肆这边似乎已经说服大祭司作为一件礼物和他们回去,于是拖着它就来到山洞外。
气焰嚣张的村民见到烂泥一般的阿隆,纷纷安静下来。
为首的保正看看对面的人,又看看自己这一方。
放下了武器。
这个信号一发,村民们也纷纷止戈,又恢复到了往日和善的样子。
“我的儿!”
一个妇女越众而出:“阿水!让娘看看你,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啊?!娘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是神呢?”
阿水眼中惊疑不定,踟蹰不前。
妇女更加着急:“多亏这些侠士们揭露这祭司的真正面目,我们才得以清醒,往后,这河伯祭定然不会再发生了。你过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呸!”修者中的少女道:“还不是你们背后偷袭!怎么,现在觉得实力差距悬殊,便装好人了吗?!”
“这位姑娘可不能凭空污人清白。”保正忿忿道,“起先我们是被大祭司所蛊惑,你们看他身上的手和脸,都是一些亡者的恶念驱使我们不断做下恶事,最后反噬自身,我们承蒙诸位的好心,能在酿成大祸前清醒,心里自然既懊悔,又感激,但按姑娘的说法,我们倒也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了,哪有这样的?!”
“是啊是啊。”
不停有村民附和:“我们是受了蒙蔽,鬼遮了眼,又不是我们自己想做这些恶事的?”
少女被气得几乎晕倒:“你们扪心自问!难道真的没有!”
对面异口同声:“没有!”
他们都是被迫的!
白肆听得无聊,在一旁捞耳朵。
杨医生的脸色则十分难看。
当然杨春生和四位修者的表情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陆淳倒是转过头,问阿水:“此番事了,你也应该回家了。”
妇女一喜:“哎对!听恩人的,快过来吧!”
阿水:“那阿云呢?”
对方脸一沉:“提他做什么,倒霉催的丧门神,有谁愿意收留他?但……我们也要做做好事,积个福的。就像以前一样,让他吃百家饭吧,实在不行,祠堂里的那位如今差不多也到时候了,收了他,也有个祭拜的人。”
阿水的步子还是不肯挪,小声道:“我,想和阿云一起去外面上学,见见世面。”
这段时间,四位修者与阿水时不时聊天,让她见识到了一个从前从未认识到的世界,故而她希望娘亲能同意,反正家里并不缺钱,不是吗?
不少村民都一阵哗然。
妇女的笑容更加虚假:“行!都行!只要你能回来,我的心头肉,许你什么都行!”
“别去!”修者少女挡在阿水面前:“她诓你的,这些人,说不定等我们后脚一走,就会把你扔到河里!就算没有什么祭司,他们也会举行祭祀!阿水,你看他们的眼睛!哪里像是个人!”
这话可正中村民们的下怀了。
底层生活的百姓与高高在上的修者本就存在巨大的鸿沟。
少女说这番话是好意,却无意中更加挑动二者之间的对立。
就算是另外三个修者,眉头也拧了起来。
之前泼冷水的那个少年反应比较快,对阿水道:“师姐没有任何贬低你们的意思,只是人心难测,他们也无法证明是否真的改过自新了,现在回去,的确有些危险。”
白肆伸了个懒腰:“有完没完啊?像这种难以证伪的东西,你们难道要辩论到晚上吗?我肚子都叫了!”
少年压制住脾气,对着这个看不清深浅的男人道:“那不知阁下有何高见?”
白肆拍了拍阿隆:“别人的事情,就交给别人嘛。清官难断家务事。再说,我们无方的法律又不能照搬到这边,不然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到无明监狱里呆着!
但如今,只能换个方法了。你们不是说受了蛊惑,改过自新了吗?那就这样吧!我将缔造一个幻境!就以你们过去十二年的经历为舞台,当然中间会有一些改编,把同样的选择与困境再度置于你们的面前。
如果你们真心悔过了,不因为自己的利益视人命于草芥,那么你们很快就可以获得被害者的原谅,脱离轮回,如果做不到的话,就永远陷于轮回之中喽!
听起来是不是有点抽象?不过很正常,毕竟你们没有相关的经验,到时候进去感受一下就知道了!”
白肆有点可惜地看向怪物:“那就麻烦你作为裁判了,你是恶念的聚集体,对人的情绪和念头应该有所感知,再结合他们的所作所为,这些村民又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应该骗不过你吧?那对于真心悔过的人,也不要故意为难人家,知道吗?我可是随时都可以把你带回去的……”
嗐,又要找新的合适礼物了。
怪物还好,似乎意识到这件事对自己是有利的,十分配合,没有挣扎。
但村民们却纷纷后退,虽然完全听不懂这人的满嘴胡话,但能感觉到危险的来临。
以阿云之母为首的一干人还在道德绑架,剩下一些便眼珠子乱转,显然在找逃跑的路线。
既然陆淳和杨宜华都没有反对自己,白肆毫不犹豫举起带有爱神箭疤的那只手,打招呼般道:“你们也算好运,我好不容易收集的那么多情丝,全都用在你们身上了。”
道道灰白的丝线从白肆掌心的疤痕中钻出,宛如操控木偶的丝线,汇入天上、地下,以及所有怒骂,逃跑的村民身体里。
陆淳观察着这个过程:“原来在御花园的那次,是为了收集这所谓的情丝。”
“可不就是吗,我没事还关心那些妃子想不想家啊?如果没有情念聚成的力量,我最多只能操控人的梦境,这可有些太简单了。真正的舞台需要更加强烈的情绪。
论天下情绪最为强烈的地方,宫廷肯定得算是一处吧?那些美人的思乡之情只不过算是引子,帮助我更好吸收整个宫廷中无处不在的恩怨情仇。这次把情丝用完了,下回咱要不和皇帝打个商量,再让我去收集一回儿?”
“这你得跟骆九熙商量,”陆淳冷酷拒绝,“我不负责这个。”
站在一旁的四位修者听得心惊胆战,可惜他们修为受限用不了秘密传音之术,只能用眼神互相交流,均是看出彼此眼中的惊惶。
刚才是庚金道意,这个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无情道意啊……
能够掌握这些道意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人界啊!
难道他们一开始就传送错误了,他们降临的不是人界?!
“老陆,你给这个轮回之境取个名字吧?标记一下,方便我把资料传回去。”白肆指着前方如往常一般生活的居民,“现在他们看不见我们,等你赋名后,我们离开这里,我会正式启动,就看有没有人能够从中出来了。”
“就叫断流吧,我觉得挺合适的。”
“行,迷境-断流,还挺酷的,就这个编号了。嘿嘿嘿,不知道以后还会有怎样的灵感……赶紧走罢,我要启动迷境了!”
白肆像赶鸭子一样,驱着诸位往山外跑。
杨医生抓紧背篓的带子,匆忙回头看了眼摊在地上的怪物。
走出莽莽群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更难的是走出欲望与执念构建的牢笼,希望这里所有人终有一天都能意识到这点,并走出来吧……
医生垂下眼,但她知道,这可能只是一个不可企及的希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