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耀祖眼瞅着拿捏儿子的手段一个个相继失效,顷刻间变得坐立难安,扯着高光宗的衣襟求助:
“老二,你快想想办法呐!”
光宗耀祖两兄弟的关系很是复杂,准确形容就是共生绞杀,他们之间相互依存但又相互对抗。
高光宗立马贴心安慰:“莫慌莫慌,他就是年轻不知道深浅,那七个丫头可全都是黑户,就算带出去又如何?走哪都没办法安家落户,更别说让丫头们念书了。”
高耀祖被对方一忽悠又觉得自己能行了,放心地靠坐在竹椅里:“对,你说的在理,高焱前两天还指天发誓要送丫头们去念书,带出去看他咋解决,哼~”
高焱这边,众人已经欢欢喜喜穿上了新衣裳,特别是天生爱美的小六开心得直在原地转圈圈:
“爸爸你看我的漂亮裙裙,像不像花蝴蝶?”
“嗯,漂亮!”高焱看着自己的七仙女笑得心满意足:“闺女们上车,咱们走!”
随着他的一声吆喝,女孩们嘻嘻哈哈爬上了三轮车斗子。
白秀禾也在高大橘的搀扶下坐了进去,虽然不晓得高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莫名对儿子盲目自信。
逆来顺受一辈子,哪怕再给来点苦难白秀禾觉得自己也能捱过去。
大家都上了三轮车,高焱这才歪叼着一根烟手拎摇把走过去:“都坐好啊,要发车了!”
高大橘回头大喊一声:“二梨,干啥呢?”
高二梨正跟李桃芳说话呢,一听吆喝立马回应:“哎,来了来了!”
回完姐姐她又对李桃芳说:“李老师,我要走了,情况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些,真没骗您。”
李桃芳其实是奉命前来打探消息的——公公高世民特地让她来盘问高二梨,高焱那三轮车究竟是咋来的。
机灵如二梨,当然是与老爹统一口径喽~
高世民看着二丫头跑走的背影,问儿媳:“阿芳,问出来没?”
鉴于小院周围墙头树梢还有围观瞧热闹的村民,李桃芳刻意压低声音回道:“爸,确实是彩票中了奖,六千。”
高世民吧嗒两口烟,眸色有些深:“嗯,晓得了。”
突突、突突突——
高焱的三轮车被发动,几乎是在全村人的瞩目下缓缓开出小院开到马路上,而后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
高耀祖在屋门口气急败坏追究责任,瞪眼咆哮:“老二,瞅瞅你出的馊主意,高焱真的走了!”
“哎呦,大哥,你咋就沉不住气呐!”高光宗心里乐疯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半分,耐着性子强行晓之以理:
“给你掰扯了多少遍高焱走不远走不远,你咋是个火燎毛急性子呢?信我,他迟早得回来跪着求你这个当爹的帮忙入族谱,怕个球!”
实际上,高光宗早在内心冲着祖宗烧高香呢,祈求列祖列宗保佑不肖子孙高焱一辈子都别回来,最好死在外面一了百了。
只要大房一脉唯一的香火不回来,那高光宗就能理直气壮侵占大房的水田旱田与祖屋,光是想想都能半夜做梦笑醒!
高耀祖则是心里慌得一批!
可高焱已经走了他这个双膝粉碎性骨折的糟老头子还能如何?
“那行,我就再信你一回。”高耀祖被逼无奈只能妥协,梗着脖子提要求:
“我现在这个样子行动不便,你得暂时负责照顾好我。”
高光宗一噎,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嫌恶。
转瞬眼珠子又滴溜溜乱转,一拍脑门就甩锅:“哎呀,这恐怕是不成呀,我家婆娘两个膝盖也被敲坏了,我自己吃饭都成了问题咋照顾你?”
这次换高耀祖一噎,这这那那半天才问:“你说咋办?家里就我一个还没法子动弹,那不得你来照顾!”
高光宗左右看了看,三两步跑过去将高世民拉来当垫背:“大哥,你让老三一家照顾你。”
高世民人都还是懵逼的他婆娘刘桂香率先拒绝:“不行!我家正在割菜籽,忙得很……”
“我家不也得割菜籽。”高光宗将甩锅进行到底:“高犇、高淼、高众都不在家,我又要割菜籽又得照顾婆娘,我才是不容易。”
刘桂香不遑多让回怼:“那你就喊三个儿子回来帮忙呀,冲我们鬼吼鬼叫有啥用?你家晶晶不会做饭照顾人嘛?”
农村里就是这样,农忙时节全家人都不得闲。
高光宗斜眼看人,鼻孔里哼出一声:“我家晶晶十指不沾阳春水,不会做饭更不会照顾人,你们人多老三又是族长兼村长,老大当然是你们照顾。”
刘桂香气得直跺脚,当场戳穿真相:“老大家里的事还不是你在一旁撺掇,不然高焱也不会真的离家出走。”
高光宗当即拍大腿回怼:“哎——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啥叫我撺掇?明明就是高焱自己瞎折腾……”
高光宗跟刘桂香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村民们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又牵挂到他们身上。
“够了!”高世民实在是不堪其扰:“还嫌不够丢人?!”
“我难道说错了?”刘桂香气不过指着高光宗直言不讳:“他挑唆出来的烂摊子凭啥要咱家收拾?农忙时节谁有空照顾一个行动不便的人?这要粘上了指定是甩也甩不掉,他家那些菜籽说不定也会赖上咱……”
“高家啥时候轮到女人做主了,哼~”高光宗哼了一声,甩袖双手背后叼着烟斗大踏步离开。
高世民被这句话呛得骑虎难下,只能迅速息事宁人:“都少说几句!阿森、阿鑫,你俩先把大伯抬进屋。”
高森是高世民的长子,也就是李桃芳的丈夫,如今在乡镇中学当化学老师,恰逢暑假放假在家。
高鑫则是高世民的三子,目前还在念高中。
……
高光宗麻溜逃出高焱家,喜滋滋跑回了自己屋,小曲儿都哼唱起来了,就差点几挂鞭炮热烈庆祝一下:
“好一朵迎春花~啊~人人都爱它~”
坐在堂屋竹椅上的白兰娣见自家老伴回来了,连忙招呼:“他爹,你快送我上医院。”
高光宗的热烈情绪戛然而止,问:“咋了?”
一旁照顾白兰娣的闺女高晶噘着嘴抱怨:“还能咋了?当然是我妈的膝盖受伤了呀,都怪那个该死的小五,豆丁大小的孩子下手这么狠,可真是歹毒。”
高光宗这才难以置信地瞪眼快走过来:“真受伤了?我还以为你是装的……”
“这种事我咋可能跟你开玩笑。”白兰娣一直都在忍着疼,不止是脸上血色褪去,就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小五那个贱蹄子简直就是一条剧毒的小蛇,咬人下死口……嘶!”
高晶点头附和:“一定是她老子教的歪招,阿焱哥讨厌死了,开回个破烂三轮车有啥了不起,谁家没有似的,还有他给闺女们买的那些衣裳,不都是学我呢!”
女孩子对撞衫的介意不分年代,高晶此刻就是这种心态。
本来自己哥哥是倒腾服装的,自己有漂亮的波点裙穿,结果,隔壁那七个总是羡慕她的鼻涕虫居然全都有了波点裙,可真是晦气!
高光宗可顾不上她这种女孩子的酸溜溜心思,而是一再向白兰娣确认:
“你真伤到膝盖了?真不是装的?”
这夫妻俩以往经常一唱一和弄虚作假,高光宗一直以为婆娘之前的言行举止都是在表演为难高焱呢,哪里想到就是真的呢。
“这还能有假?肯定是受伤了呀!”白兰娣没好气地白一眼老伴。
高光宗泄气般蹲坐旁边竹椅上,脑壳嗡嗡响:“坏了,亏大发了,高焱已经走了,这找谁要医药费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