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低声喃喃道:“...什么事?”
他笑声极低,声音也愈发低沉,“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兄长,或者,你可以喊我一声衡之哥哥。”
她不敢抬头看他,只觉心脏如急促的鼓点砰砰作响,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他竟然要她,喊他的小字!
这样明显的话,她如何能听不出来?
除了长辈与平辈的朋友之外,只有妻子可以喊他的小字——衡之。
这是在告诉她,他如今不把她当妹妹看,同时他也希望,她也可以不将他看做兄长,甚至可以做他的……妻子?
她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也不知是喜是忧。
就像一棵种了五年的桃树终于结了果,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颗粉色的果子高挂枝头,却不能伸手将其摘下。
一来她答应了杨氏,二来她答应了洛琤。
就只差了一步。
可他们之间,好像永远都只差一步。
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他与她,向来是阴差阳错,有缘无分。
她莫名红了眼,甚至在心中生了埋怨他的想法,为什么要这么晚才开口,为什么事到如今,又故意来撩拨她?
用力闭闭眼,她竭力平复一下杂乱的心绪,轻声开口道,
“兄长,无论我是否姓沈,你永远都是我的兄长,这一点在我这里,此生都不会改变。”
这是又一次拒绝了?
沈北岐一笑而过,倒也不气馁。
毕竟才刚刚开始,他也没打算现在就可以扭转局面,将她放在洛琤身上的心收回,归自己所有。
攻城掠地尚且需要时间,何况是这世间最难以琢磨的人心。
“没关系。”他声音低哑,似带着数不清的魅惑,“我有的是耐心。”
他松开对她的嵌固,转身朝胡同方向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还不走?芷嫣可是在茶楼等你很久了。”
沈璃逐渐回过神来,赶忙唤来钻在墙角处的杏萍,跟在沈北岐身后朝胡同外走去。
岳阳已经带人先行回府,沈北岐便同沈璃她们共乘马车,一同回国公府。
沈芷嫣在茶楼等的无聊,便带着宝珠四处逛了逛,这一逛收获还不少。
她将东西都摆在车厢内的小几上,本就不大的案几直接堆成了一座小山,还有几包放不下,被她直接放到绒毯上。
“你看,这些丝线粗细适中,用来做五花绳刚刚好。”
沈璃低头翻一翻一捆捆五颜六色的丝线,点点头,“没错,吉祥楼的丝线虽好,可是太细了,还是这些好,稍微粗一些,这样做成五花绳才不容易断。”
“对了,你跟洛琤去谈了那么久,谈什么了?”沈芷嫣突然问道。
沈璃一怔,下意识抬眸看向沈北岐。
只见他也在静静凝视她,神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眸中却似滚动着略带探究的微光。
“没什么。”沈璃摇摇头 ,有些心虚。
“哎呀,到底说什么了嘛,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跟你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可是这不是还有兄长吗!?
沈璃在心底无声呐喊,很显然,沈芷嫣怎么会把沈北岐当作外人看待呢?
诚然,她也从未将沈北岐当做外人看过,可她要怎么说呢?
说她去拜托洛琤娶她,然后洛琤答应了,要在三天后上门提亲?
她没那个胆子……
“真没什么,就是...”
沈璃在脑海中略略思索一番,半真半假道,“他说三天后,到沈府来做客。”
“做客?”沈芷嫣有些不信,要来沈府做客,需要避着她,到长庆楼的厢房密谈?
“我才不信,你惯会哄人的!”沈芷嫣伸手想挠她痒痒,被她反握住双手,求饶道
“二姐姐,我说的可是真的,你看他三日后来不来便知道我所言不虚!”
她的确没有撒谎,洛琤说过,三日后他就会上门提亲,届时可不就是到沈府做客?
身侧一直传来灼灼如火的视线,让沈璃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坐直也不舒服,倚靠着车壁也难受。
她只好埋着头,抽出五根颜色不同的丝线,用指尖轻轻搓五花绳。
企图做一些事情,让自己分分心,也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拘谨难受。
不一会,一根五花绳便搓好了,沈芷嫣顺手自她手中捏过,提到眼前瞟了一眼,“颜色有点深了。”
沈璃抬头看去,确实有些深了。
女子戴花绳,多以粉色、红色、紫色这些鲜明的颜色作为搭配。
可她刚刚根本没细看,随意从中抽了几根,却是深绿、蓝色、黑色这样的深色系。
本就深沉的颜色,扭成花绳后,愈发显得肃穆,一点都不适合节日的喜庆氛围。
“我刚刚随便弄的,丢掉吧。”
她伸手去拿沈芷嫣手中的花绳,不想却被人捷足先登,她的手扑了个空,下一刻,沈北岐两指捏着那条失败的花绳,细细打量着。
“这颜色,我很喜欢。”
沈璃怔了一怔。
他特意咬重了‘喜欢’这两个字,她眸光微闪,适才在胡同中那股热气又莫名上涌。
沈芷嫣一脸吃惊的表情,活像见了鬼:“兄长喜欢?你往年都不戴这个的,说这个是女孩子家的玩意!
“嗯。”他收回视线,“往年是因为我不解风情,今年突然就想戴了。”
他有意无意看向沈璃,每一句话都带着深意。
沈璃侧过头,将脸颊转向窗幔,可惜透过缝隙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让她感到脸颊上愈发的烫。
一只匀称白皙,骨感结实的手腕伸至她面前,伴随着男子似潺潺流水般清亮的声音,“帮我戴上。”
沈璃视线透过窗幔,始终瞄向窗外,她故意不看他,“你让二姐姐帮你。”
沈北岐嘴角噙着笑意,“她没空。”
沈璃转过身,却见沈芷嫣正在搓手中的花绳,一时也是腾不出手来。
她轻咬下唇,思忖片刻后,还是抬起了手,将花绳在他手腕上缠绕一圈,指尖轻捏两端,缓缓地打了个死结。
她指尖的温度偶尔蹭在他的皮肤上,让他感到有些痒。
青灰色的窗幔被风扬起,几缕阳光照在她白皙细嫩的脸颊之上,又飞快掠走。
他视线将她锁定,由眉至鼻,再至红润的薄唇,不错过分毫细节,依次打量着她的每一寸眉眼。
“好了。”她道。
沈北岐抬起右手手腕,一道细细的、颜色深沉的五花绳,牢牢系在上头。
那圈细细的花绳,不止缠住了他的手腕,也缠住了他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