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且说在几百里开外的湘州白沙府的雪千夏。今日,白沙府最大的地主商户萧锦绣六十大寿。一时间萧家锦绣山庄张灯结彩、宾客如云,前来祝寿的络绎不绝,贺礼更是堆积如山数不胜数,其盛况不亚于当年金钟镖局的金盆洗手大会。
雪千夏跟着母亲步入了山庄,再一番客套寒暄后进了大厅入席。此时的大厅挂满了寿灯和对联,一百来桌的宴桌上上满了奇珍海味,各州名菜,美酒佳酿。雪千夏望着陆续送上来的佳肴噘着嘴扭着头望着大门外。
“雪儿,都到这了,别老黑着脸。这里可不是家里,别耍性子。”旁边的雪母推了推雪千夏。
“娘啊!”雪千夏憋着气怨道:“这种寿宴一年要吃几十场呢。往常都不是你和大姨来嘛,今晚非要拉我来做什么?”
雪母听后唯恐旁边的人听见小声提醒:“可不许胡说,这次把你叫来啊,是让你和萧家的二公子见见面聊聊天,听说一表人才,眉清目秀,诗画双绝呢。咱家要是能和萧家攀上亲家…………”
雪千夏抢话道:“我不见!我过几天就随队运镖回忠州了。”
“雪儿,不许任性。”雪母说道:“还回什么忠州?以前不是说好了吗?到金钟镖局学点本事,挂个名就回湘州当镖师,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雪千夏扭着头说道:“不,我就要回忠州,不待湘州这鸟地方了。”
“要我说,你镖师也都别当了,大姑娘家的整天在外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在湘州镖局挂个名多好,那运镖的银子赚得真是造孽。”
“我凭手上的家伙吃饭,哪造孽了?谁要不怕死过来就是,姑奶奶我剐不死他娘的?”说完,拿起筷子夹起几片卤牛肉就往嘴里送。
雪母看到一把抢过雪千夏的筷子说道:“你,你,雪儿你现在说话行事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看你就是跟着忠州那帮土镖师太久才惹了这么一身毛病。不行,回去我就和你爹说去。”
“哎呀娘。”雪千夏抢回了筷子说道:“这行走江湖就要干脆利落,畅亮痛快。咋这么扭扭咧咧的。这宴前小菜不就是给人吃的嘛,你看那桌都快吃完了。送了几百两的寿礼,不动几筷子这趟就亏大发了。”
雪母摇了摇头说道:“你啊,到底是跟谁学的这市井粗话?”
几百人陆续落席入座完毕。锦绣山庄庄主也是此次的寿星萧锦绣进了大厅。在十几个重要宾客纷纷行礼回敬后,萧锦绣来到大厅前台宴席前举杯说道:老朽承蒙湘州各届人士错爱,今老夫六十大寿,邀请诸位在此齐聚一堂,萧某不胜感激,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诸位,想我萧某十五岁跟着师父来到湘州白沙这块宝地学手艺讨饭吃,创业至今已有四十多个年头,转眼已经是两鬓斑白。哎,虽然增添了几分产业,但萧某心里清楚,没有湘州诸位的鼎力支持,就没有如今的锦绣山庄。今天,我携全家及犬子再次先敬各位一杯,望今后………………
雪母悄悄地指了指萧锦绣旁边的一俊秀公子说道:“那个就是等下你要见面的萧家二公子,萧斌浩,你瞅着咋样?”
“不怎么样?”雪千夏从宴席中远远看着那人,那萧斌浩和雪千夏年纪相当,而且五官精致,相貌俊朗,身材挺拔,看到后又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武功怎么样?”
“哎呀,他们萧家个个都是读书人,学武功做什么?跟你说了,那萧家二公子满腹经纶,出口成章。中个举人,将来进士及第还不是迟早的。记住啊,别人可是读书人,不要动不动就扯袖子拉架子喊着要过招。”雪母小声提醒道。
雪千夏看着台上的几个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萧锦绣讲话完毕,突然一人喊道:“恭喜萧老爷今天双喜临门啊。”话毕,一人站起来身来拱手行礼引起了所有人的侧目。
萧锦绣回礼问道:“今天是老夫六十大寿,可兄台却说双喜临门,不知那另一喜从何而来?”
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说道:“我也是听道上的兄弟说的,说萧老爷子得到了名画《高僧东行图》。这可是咱湘州地界的大事啊,小弟斗胆希望借此次寿宴,萧老爷子能不吝家宝,拿出来给在座的开开眼呗。”
说完,大厅里一片议论纷纷,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雪千夏听着也是疑惑:“什么名画《高僧东行图》啊?这名字好生疏完全没听过?”
“哈哈,江湖上传的就是快啊。其实嘛……”萧锦绣停了会笑着说道:“前几天确实机缘巧合花了几千两银子买了这幅画,但经过行家师傅鉴定,那画是赝品。不拿出来也罢,不拿出来也罢。让大伙见笑了,见笑了。”
“别啊,萧老爷子,咱在座的好多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咱就看看赝品解个馋呗”那人喊道。
“对啊,看看呗,听说那《高僧东行图》现在都涨到十几万两了,还只有半幅,我们是真想看看那画到底是个啥模样,能值这么多银子。”
“对对对,看看看,赝品咱也看看。”
一时间起哄声响起。雪千夏也噘着嘴好奇地看着台上的动静:“什么画能值这么多钱?十几万两?切,十几万两都能开个忠岳镖局了。”
萧老爷子挥了挥手勉为其难地笑道:“既然大家有如此雅兴,我就拿出来献献丑。”说完,指示下人出去把画拿出来。
不一会儿,两个丫鬟将画卷拿了出来,然后一人一边将画缓缓展开。
此画一出引起一片哗然,很多人顾不得酒席,纷纷放下筷子上前围观一通指指点点。
雪千夏也想上去看两眼,但画前早就被人围了个密不透风好毫无挤身之地。再说自己又是个女的,雪母一把拉住她不让她上前看热闹。
“虽是赝品,但这画技也是绝伦啊!”
“嗯,你看这工笔线条,一丝不苟,嗯嗯嗯。”
“看着像前朝的。”
“这画风以形写神,你看这白描神韵,还真考究。”
“你看这山水,这名山,哟,还有寺庙呢。这是个高僧啊。”
“………………”
由于人围观的越来越多,雪千夏知道看不到了,于是坐下低头吃着闷菜:“一幅赝品有什么好夸的,废纸一张。算了,不看也罢。吃饱了回家练功去。”
正吃着,雪千夏猛地发现不远的一桌有几个熟人,他们是湘州镖局的当家镖头龚世远、镖师李克勉、王剑清,王春莲,还有镖徒刘冬阳、吴军佩、唐云星。雪千夏寻思道:“湘州镖局在湘州是大门派,萧家请他们来也是正常。”
众人观看完《高僧东行图》后纷纷回坐,大厅又恢复到了当初的寿宴气氛。萧锦绣走下台来一一给众人敬酒。
雪千夏最是受不了这种场面,起身说是要上茅厕暂时离席。解了手后,雪千夏见那大厅里还在互相敬酒,干脆便在庭院里散步消食。
过了一阵,雪千夏听到大厅内消停了许多于是回身。这时,那个萧斌浩突然出现足足吓了她一跳。
正当雪千夏不知所措的时候,萧斌浩弯腰行了行礼说道:“这位一定是金钟镖局的雪千夏,雪女侠了。”
雪千夏赶紧点了点头回道:“是,我就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刚刚家父要我陪大小姐聊聊,不知道雪妹对今晚的酒菜还满意否?如果招待不周,小生现在就向您赔不是。”
雪千夏把手放到后面踩着庭院里的石板说道:“挺好的,挺好的,你们萧家这次费心了。”
“不知雪妹对家父展示的《高僧东行图》有何指教?”萧斌浩突然问道。
“啊,那画啊?”雪千夏被这一问不知如何回答:“我,我还没看到。”
“是吗?想看的话还能看的,现在那画就暂放在旁边书房内,我带你去瞧瞧。”萧斌浩一把拉住雪千夏说道。
“啊,不用。没,没那个必要了吧?”雪千夏被萧斌浩边拉边说,盛情难却,雪千夏被拉到旁边的一小书房内。
那书房内也是灯火辉煌,那《高僧东行图》就展放在桌前。既然来了,雪千夏想着看看也无妨,我倒要瞧瞧那画为啥能值这么多银子。
雪千夏上前凑了过去仔细看着这幅《高僧东行图》。
看了一阵后,雪千夏白了白眼心念道:“切,我还以为是什么传世名画呢。笔法和画技真真的是一般手笔。虽然里面的山川古寺和市井画的惟妙惟肖,但还远达不到名家大师的境界。现在这江湖啊。就是人云亦云,把价钱喊上去就是一窝蜂的起哄。”
“不知道,雪妹看了有何感受。”
雪千夏抬起来头笑道:“画得真好,不过你爹也说了,这就是个赝品呀。”
“是是是,确是赝品无误。只是拿出来让大家评鉴下。”
“哦。”雪千夏点了点头心想着:“切,赝品有什么好评鉴的?丢了眼力劲还拿出来显摆。这萧家还读书人呢?我看就一暴发户土包子。”
萧斌浩上前问道:“雪小姐聪慧过人,难道不觉的这个画里透着古怪?”
“古怪?”雪千夏抬头望着萧斌浩反问道:“啥古怪?”
“你想想,这画如果是真迹的话,至少值十几万两!但懂画的都知道,这画绝不会值二百两。这难道还不古怪?”
雪千夏托着腮说道:“你要说古怪嘛,经你这一说,确实透着点那么股怪味。比如…………”
“比如什么?”萧斌浩又上前一步快速问道。
萧斌浩的反常举动引起了雪千夏的警觉心想:“一赝品你叫什么真呀?我就随便说说的。”
话既然说出来了,雪千夏指了指画卷说道:“我就感觉这里有点意思。”说完,指了指画卷中段的校场片段。
萧斌浩将目光投到校场片段问道:“还请雪小姐指点。”
话已至此,雪千夏干脆地说道:“这个校场像极了白沙驻军的跃鹿校场,不过现在废弃了。因为小时候我爹爹经常抱着我去那玩,看练兵。这个校场对我来说印象最是深刻。你看,这兵器摆的,那两门戟之间摆着一对大铜锤,小时候我想着那摆设像极了花灯戏里的小蟹将。呵呵。”
萧斌浩目不转睛盯着画卷点了点头:“是吗?雪小姐真是见微知着啊,在下佩服佩服。”
“呵呵,天底下校场多的是,我胡乱猜的。还有。”雪千夏继续说道:“校场是将士操练或比武的地方,怎么里面会有个和尚呢?”
萧斌浩听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停地说是。
雪千夏看着画发觉画里还有几处古怪,但看着眼前的萧斌浩神色更是古怪,想离开书房于是闭嘴不再多说。
两人又聊了几句,萧斌浩吩咐门外的丫头将画卷收好入库。雪千夏也随即转身想回大厅。
就在出书房的一刻,和雪千夏擦肩而过的那个丫头让雪千夏猛地一惊:“呀,刚才那丫头好生面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