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幽昙没理会裴止的话,眼瞅着他握着剑刃的手已经在滴血,可裴止自刎的动作还没放下来,雪幽昙面色更是凝重,斥声道,“裴止你想死么?还不快松开你的剑!”
可眼前的人根本就没有反应,反而将重点放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
“师尊为何不叫我阿止了?”
???
什么东西?
眼前的人确定是裴止,而不是被什么脏东西夺舍了吗?不然这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关头,纠结他的称呼问题?
雪幽昙吸了口气,本想再提醒裴止将剑放下。
可这第二句话还没开口,裴止手中的剑一松,收回神识的同时,突然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你不是师尊,魅姬,你把我师尊弄哪儿去了!!!”
裴止的手劲很大,手掌也大,此番掐着他的脖子,单手就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雪幽昙伸手握住了裴止掐住自己的那只手手腕,想施法将他震开。可在这九层塔中,没有弟子的通行紫符,他竟然,根本使不出法术来!
太荒唐了!
难怪无崖子说他进来会不妙,原来是这么个不妙法!
裴止将他当成了魅姬的化身,边掐着他边开始喃喃自语,“你以为你了解我吗?不,你一点儿也不了解。什么要你要他,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没了解前因后果,雪幽昙分辨不出裴止话里的意思,但瞧裴止这状态,多半是刚才中魅术的时候,魅姬变成了他的样子。
也不知道魅姬对裴止做了什么,将好好的一个男主,逼成了这样。
“魅姬!”裴止阴沉地喊了一声,突然借着掐住他脖子的动作将他整个人拉近,近到两人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裴止没意识,不代表他也没有!
雪幽昙还记得此刻的屏幕外,所有门派聚集在观众席上一起吃瓜看投屏的模样。
羞耻啊羞耻!!
“叫魂呢!你搞错了,我踏马是雪幽昙!!!”
雪幽昙急得大喊,下意识地在裴止手下挣扎,脸尽量后仰,离裴止远一些。可在九层塔里,没有法力的他弱得像只蝼蚁。不管怎么张牙舞爪地远离,被裴止轻轻一勾,就又重新回到了脸对脸位置。
好家伙!
裴止根本不听他说了什么,自顾自地沉浸在将他认成魅姬的世界里。
“你不是能窥探我的内心么?难道你没探到我那日日夜夜,都想将雪幽昙踩入泥里,蹂躏完再剁了喂狗的心境吗?”
啊咧,这个是真没窥探到。
雪幽昙虽然知道裴止恨不得他马上就死,可剁了喂狗这事儿,是不是也太狠了点?
真的没必要吧男主!
眼看着裴止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意识中出不来,手中掐着他的力道忽大忽小,雪幽昙想了想,顺着刚开始见到他时,裴止的话,轻轻地叫了一声,“阿止~”
果然,裴止那只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松了片刻。
借着间隙,雪幽昙猛地拽开裴止的手,从他手心中解脱出来。
一获得自由,雪幽昙马上抓紧说明,“我不知道刚才魅姬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我不是魅姬,而且我好不容易进来,不是来听你想如何杀我的。闯关时限就要到了,你若还想要夺魁,就给我好好打起精神,别再被蛊惑着自刎了。”
雪幽昙噼里啪啦一通后,又总结了一句:“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要你活着!”
雪幽昙这一通的语气实在不算是和气,这种带点恼怒的清冷语调,与刚才那大胆魅惑他的语调截然不同。裴止反应过来,在眉心捏诀,眼中粉红消散的同时,眼疾手快地一把将雪幽昙朝自己的方向扯过来,护在了怀里。
而同一时间,雪幽昙方才站立的位置,魅姬的冰凌仞插入雪地里,深入半截。
啧,反派你没品,你玩不起,你,,搞偷袭!
雪幽昙望着随着雪花一起落下的雪女魅姬,唇角轻动,“徐夫人,好久不见。”
没料到雪幽昙会这么称呼自己,魅姬原本见到人就打算开骂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只干巴巴地道了一句,“你果然来了!”
虽然魅姬只回应了这么一句,可通过刚才他叫“徐夫人”时魅姬的反应,雪幽昙已经能猜出来眼前支配魅姬身体的人格,是哪一个了。
能将徐则桉放在心上,为了成为他夫人,将人变态地囚禁起来强制爱了二十几年的人,只能是主人格。
“既然来了,那你们两个,就都别出去了。”魅姬望着雪幽昙,语气中带着兴奋,“真好啊真好,则桉有你们两位陪着,在地下也不孤单了。”
“是无崖子救了你?”雪幽昙问。
那日魅姬被劈成渣了都,如果不是无崖子出手的,那就只能是系统。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么?”魅姬冷笑了一声,手心一转,那柄插入雪地的冰凌武器就重新握回了手里。她望了望雪幽昙,又望向他身后的裴止,“雪坛主对您的弟子是真的好啊,见他有难,居然肯冒着被禁了全身术法的风险,来塔里寻人。可你怕是不知道吧,你的这位徒弟,对你的心思。”
知道啊,怎么不知道。
裴止想杀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刚才还在那儿喊要把他剁碎了喂狗呢。
雪幽昙想着,并不觉得魅姬这话有何古怪,反倒是身旁的裴止听到了这话,原本恢复平静的身躯突然晃动了一下,手中刚隐入神识黑色玄剑重新握回了手中。
不仅如此,裴止的瞳色变得更暗,像极了深沉干涸的血液颜色,声音阴冷,“再多说一句,马上杀了你。”
“呵!”被裴止威胁,魅姬不怒反笑,眉眼间有些癫狂。
凭什么?凭什么这么久了,雪幽昙对裴止的袒护,还是一如两年前。可他的徐则桉却在生前得不到师尊的垂怜,死后,连尸骨都不知道被冰雪埋在哪里?
凭什么?凭什么这两个人害得则桉惨死,却依旧能够泰然处之,活得问心无愧?
她就是要亲手戳破裴止的心思,让他与雪幽昙两个人,都从此没办法共处在这世间。
“裴止,你猜,若是让雪坛主知道你刚才在幻境中做的事情,他会不会后悔进来救你啊?”
“唔,我想肯定是会了,毕竟,谁都看不出来吧,你这副道貌岸然的皮囊下,竟藏着如此肮脏龌龊的心思,你竟然对……”
“找死!”魅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止打断。他全身的杀意都开始汹涌澎湃,直接提剑杀了上去。
随着两人打斗起来,刚才停止的雪花,瞬间又漫天飘雪。
以裴止的实力来说,戾气重的时候,开挂确实能秒一票人。可如今身处九层塔里,裴止知道有人能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尽量压制着戾气,不让那股超乎寻常的力量展示在众人面前。
可若没有那股力量的帮助,单单靠着他幽禁这两年,通过暗夜苍牙感知和学到的功法,根本躲不开魅姬以漫天雪花为引的幻术。
眼前的魅姬一时是魅姬,一时又变成雪幽昙,让他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打斗起来束手束脚。
这样下去,他们迟早要完。
雪幽昙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望着天上还是不断飘落的雪花,伸手接住了一片。岂料雪花落到他手上的瞬间,就变成了锋利的刃,将他的掌心割出了一道口子。
雪幽昙望着手中的血,突然就想到了苍牙山典籍里,以血造梦的记载来。
对付魔法的最好方式,就是以魔法打败魔法。
如果他也能跟魅姬一样,引人入梦,将魅姬困死在梦里,那这第九层关卡,可解。
于是雪幽昙捏着手中的雪刃,又用力在自己手心划开了好几条口子,然后以血为笔,开始在雪地上画造梦阵法。
只是雪地不比陆地,雪太吸血了,雪幽昙感觉自己这使不出术法的身子都快被废掉了一大半的血后,地上的符咒才终于成型。为了符咒不被漫天的大雪顷刻间掩埋,得尽快裴止将魅姬引到这阵法中来才行。
于是雪幽昙朝着裴止喊了一声,“裴止!”
没反应。
“裴止!!”雪幽昙抬高了声音。
还是没反应,依旧打得不可开交。
“阿止!”
裴止动作微停,朝着他的方向瞥了过来。
待看到雪幽昙脚下的阵法,他瞳孔晃动了两下,眼神马上就瞥向了雪幽昙两只手掌心中的伤口。
“阿止,三招内将人引过来!要快!”
雪幽昙大喊,也不管这么大的声音,魅姬此刻会不会听到。
反正他知道,以男主的实力,只要给了他破局的方法,他一定能出色完成任务。
果然,雪幽昙这话喊出口后不足三十秒,魅姬就被裴止猛地一击,打中了肚子,强大的剑气下,整个人直接朝着他飞了过来。
在魅姬脚尖踩到阵法的那一刻,雪幽昙一把勾住了裴止的脖子,将他的额头贴紧了自己。
!!!
裴止眼中有惊愕和另外一些看不懂的情绪,雪幽昙没在意,只是借着间隙赶紧说明,“我现在没法力,无法驱动阵法。我额间印记能传输你片刻心思,照着我的动作,结阵!”
裴止睫毛晃动了两下,感知到雪幽昙布下剑阵的方法,马上伸手捏诀,而后猛地一拍地面。
马上,雪幽昙画下的阵法中,血液亮堂起来,被困在其中的魅姬来回踱了两下步子,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眸子转变为欣喜,“则桉,你的腿,竟然好了?!你说什么?你要带我回家?”
雪幽昙望着一直不停地在吸食魅姬本元的闪烁阵法,心中的感叹终是化成一句叹息溢了出来。
对不起了魅姬,既然他们三人无法共存,那那个死的人,只能是你。
如今他造这个阵法的同时,也为魅姬与徐则桉造了一重梦,在那个梦里,没有缥缈派的杀戮,没有第二个人格,没有人妖之间的偏颇。
只有两情相悦的魅姬与徐则桉。
这也算是对两人最后的慰藉吧。
魅姬见到站立的徐则桉,喜极而泣,在阵法中跟着他虚幻出来的人,一起慢慢消失在雪幽昙的视野里。
霎那间,雪域变回了宝塔第九层的模样。
裴止跃上高台,轻松将塔顶的沧海明珠摘下来。下一秒,无崖子编织的幻境就彻底崩塌,雪幽昙和裴止一起出现在观众席间。
没了无崖子施展的阵法压制,出塔的瞬间,雪幽昙身上的法力就完全恢复。
他施法将手心中的伤口复原,一抬眸,就看到风明决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我就去找老友喝了杯茶的功夫你就敢闯九层塔!还是被封了所有术法去闯九层塔!雪幽昙,你是不要命了还是不要我这把老骨头了啊!刚听到这个消息,我都差点摔了!”
雪幽昙拉了拉风明决的袖子,“哎呀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么?掌门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让人看了笑话。”
“谁看了笑话?谁?”风明决呵了一声,眼神在众人脸上扫过,无人敢应声。
开玩笑,风明决是谁,那可是跟无崖子一起收服了修罗王的人啊,谁敢惹?
见没人说话,风明决满意的抖了下胡子,张嘴又要吐槽雪幽昙,旁边的无崖子就挤了过来,走到裴止面前,伸出了手。
裴止了然地递过手里的沧海明珠后,无崖子就宣布:“少年人,你夺得了魁首。除了百年修为之外,吾再送你一样东西。“
说着,便又将裴止刚递过去的沧海明珠重新递还给了裴止。
不是,我说,既然要给,刚才为啥要要回去啊,哦,就为了要回去然后整个递交的仪式感?
啧,老一辈的修仙者作风真老派。
眼瞅着给完了珠子该给修为了,雪幽昙双手抱胸,正看得热闹,npc卢州月又开始插话了。
“最后一关明明是雪坛主破的,凭什么功劳全记在他弟子身上啊?我不同意,我替雪坛主喊冤!”
不是,这位大哥,您没事吧。
他这个正主还在这儿呢,轮得到他替他喊冤吗?
再说了,裴止是他徒弟,谁收这百年修为对卢州月来说,应该没分别吧。反正怎么分,也分不到江流派的头上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