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幽昙收了琴,本想等明日周一主事殿议会后,私下送给月离。可这还没到明日呢,曹操就已经不请自来,出现在了他房里了。
雪幽昙进屋刚挥手燃起了烛火,就看到月离端坐在桌前,正拿着杯茶喝得优雅,那冰晶茶盏,还是之前在药庐见过的那套。雪幽昙疑乎是不是自己走错门了,往后退了两步,退出门槛,重新看了眼门口的陈设。
是他的屋子没错,卧房最左边,还有一棵他经常在底下纳凉的歪脖子树。
雪幽昙重新踏进屋子,“我不在你不会在门口等等啊,不然这万一要是丢了什么东西,我可得赖在你头上。”
月离挑眉,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茶,“你一穷二白,有什么东西可丢的?”
这话他可就不爱听了啊,好歹干坛主这么些年,谁还能没点小金库呢?昨日不是才得了个价值几千两的头冠来着。还没捂热呢,这人难道是来找他讨要那冠子的?
雪幽昙警惕地望向月离,“直说吧,来干啥的?”
月离没正面回答,反倒透过窗框望向屋外皎洁的月光,很突兀地道一句,“今日十五了。”
所以呢?
雪幽昙不明所以。
月离起身,走到雪幽昙面前,一把撸起袖子,将手腕送到他嘴边,进一步解释,“今日是蛊毒发作之期,你与其找那些没功法的弟子采阳补阴,还不如来找我。”
嘶——
雪幽昙长吸一口气,眉毛都快拧成了一个“川”字。怎么月离说的每个字他都懂,连在一起就听不明白了呢?
什么蛊毒,什么时候的事儿?他记忆里,没记得雪幽昙有什么隐疾啊?
还有“采阳补阴”这个词,他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好像那次被雷劈醒来后,风明决也提过这么一嘴,当时他还以为是那老头在开玩笑,居然真有其事?!
雪幽昙尝试调动关于这方面的记忆,可没有。
第三世重开之前,这具身体的记忆,他居然一点儿也没继承。
“喂,还在吗?”月离伸手在雪幽昙眼前晃了晃,试图招他回神。见雪幽昙的目光转向自己,月离才再次开口,“虽说我与你同修的是阴离之道,所以我的血会加剧你的蜕变时的痛苦,但毕竟道法上乘,只肖片刻,你体内的幽冥蛊便能压制住。”
幽冥蛊。
雪幽昙终于听到了一个自己听得懂的名词了。
书里介绍过,幽冥蛊,幽冥川圣物,食之能让人短时间内功力大增,但副作用是每逢一个月、三个月、五个月……也就是基数月的月圆之夜狂化,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只有吸人精血,才能快速压制蛊毒,恢复到本来面貌。
雪幽昙想不通,在他穿过来前,苍牙山也没发生过什么需要动武的大事儿,这人没事跑去吃什么幽冥蛊?
吃饱了撑的啊。
“快到子时了。”月离见雪幽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不答话,忍不住再次催促,“你最好快些,不然耽误你明日出席缥缈派祭典。”
雪幽昙望着月离,伸手将他伸过来的手臂推了回去,“谢谢啊,可我现在真的没有要吸血的冲动。”
不仅没有吸血冲动,甚至连月离说的那劳什子蛊毒也完全感觉不到。
他当着月离的面将自身灵脉游走全身,“你看,我好得很。”
月离有些不可思议地伸手抓住了雪幽昙的胳膊,自己又让探了一遍,果然没察觉到蛊虫的催动。
“怎会如此?”月离错愕,“上月十五,你体内的幽冥蛊明明发作得厉害。如今一月之期到了,这些蛊虫居然没动静!!”
听月离这语气,似乎很想蛊虫有动静啊。
雪幽昙知道,作为一个大夫,遇到他这种独特的病例,是会有些兴奋的,但某人此刻遗憾的表情也太明显了一点吧,啊喂!
明明都已经探得很清楚,没有什么蛊虫异动了,可月离还是说什么都要在这儿观察。雪幽昙无奈,只好将天音琴拿出来,让他回自己的药庐摆弄去。
“你怎么知道我对这把琴感兴趣?”月离拿着天音琴,有些爱不释手,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敛了神色,“可这不是裴止当众比武得来的吗?怎么会在你这儿?”
出现在他这儿很难联想吗?那肯定是裴止不要塞他这儿来的呗。
被月离这么一通搅合,雪幽昙梳洗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所以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徐则桉的出殡,只剩下缥缈派的开山仪式。
不过所谓的开山,只是缥缈派并入同一个山头的五蕴峰,成为五蕴峰的地界而已。
捡到这种白占的便宜,就应该默不作声,自己偷着乐就好了。可五蕴峰偏不,他非要搞个什么开山仪式,宴请其他门派,狂嗨三天。而且地点,还就定在了缥缈派正堂。
等雪幽昙踏进缥缈派的时候,五蕴峰峰主的酒宴已经开始了大半个时辰。他本想随意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一坐,意思意思就走人,可冷不丁刚入座,坐在人群中的李魏就突然摇摇晃晃的举着酒杯朝着他走了过来。
雪幽昙还在脑子里找该用什么理由拒绝小辈的敬酒时,就见李魏走到他面前的身子一转,笔直地朝着身后角落里的人而去。
雪幽昙顺势转了下眸子,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更偏的位置,裴止正坐在那里。
巧了么这不是,找个座位都能挨到一起。
从雪幽昙进来的时候,裴止就已经注意到他了。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裴止正好能看到雪幽昙的侧脸,以及他手指随意夹着酒杯摇晃的动作。
明明只是寻常的动作,可裴止此番看过去,却觉得雪幽昙手指青葱,好似白玉叠珠,煞是好看。
正待细看时,视线就被一个暗色的身影给挡住。下一秒,耳边就传来李魏聒噪的声音,“上次比武输给你,是我一时大意。今日既然又聚到一起,不知裴兄是否赏脸,跟我喝一杯?”
被李魏这样一点名,雪幽昙看见了他,起身离开了坐的位置。
裴止的唇几不可察地抿了一下,他望向李魏,幽深的眸子里,一抹不悦扩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