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凡特意看了下,宋依今天穿了件米黄色的羽绒服,戴着帽子,虽然是年过三十,但她的亮丽仍然带着青春末期的娇艳,只是平时不太注意,加上他身边美女如云,见惯不怪,他有点忽略掉了这样的娇艳。
他说:“哇,宋依姐,你今天好漂亮。”
宋依好奇地说:“张不凡,今天你生病了吗,怎么金口大开夸起我来了,我又不是今天才漂亮,一直就这么漂亮。”
张舒说:“就是。不过宋依姐你也别说,人家眼里只有一个漂亮的女人,能看到你的漂亮已经很不错了。”
宋依笑了,确实她笑起来还是蛮动人的,眼睛轻快地瞟了张不凡一眼。然后看到了琴架上的歌谱,注意力立刻转移:“这是歌谱啊,我看看。”
她拿过来,在琴上定了一个调,就轻声唱了起来。
张舒鼓掌说:“好好听,宋依姐,你直接拿着就唱了呀,你好牛啊,我好崇拜你。”
张不凡摇头,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喜欢大惊小怪,拿到歌就能唱的本领她亲哥也会,也没见她说过一声崇拜。
宋依停下来说:“这又不是什么复杂旋律,我从小开始,做了二十年音乐,还能没这个本事啊。”
张舒说:“要不,宋依姐你弹琴,给张不凡唱一遍,但是不许用牛叫唱法。”
宋依说:“什么牛叫唱法?”
张舒用最夸张的低沉声音唱:“雪皑皑,白茫茫……这不是牛叫唱法是什么。”
宋依说:“你说郭老师呀,你不喜欢听,不代表不好听,别人想要像他这样唱,还唱不出这个质感呢。你哥要是真能象他这样唱,你们就得谢天谢地了,非常难得的男中音。”
张舒说:“你要听吗,每天都有无限机会,张不凡现在除了弹琴,就是阿姨阿姨的喊。”
宋依道:“什么阿姨阿姨。”马上就想明白了,扑哧一笑道:“我明白了,是不是这样……”在键盘上弹“哆咪嗦咪哆”然后跟着这个旋律唱“啊啊啊啊啊”再唱“咦咦咦咦咦”。
“对呀,可不就这样?”
宋依道:“张不凡,你同时也在学唱歌练声?”
张舒说:“你不知道吗,他现在学弹琴就是因为他要跟邱素萍搞个组合来唱歌,唱歌才是主要的。”
宋依说:“这我倒不知道,只听说张不凡得了你妈妈的真传,写诗词很好,没听说他会唱歌。”
张舒说:“说到这个,就不能不说他的自私了,他把我妈唱歌这一块的天赋全部拉到他那里去了,一点都不留给其他人,害我们另外三个,全都五音不全。”
宋依说:“我还不知道你妈妈唱歌厉害,她可真是沉得住气呀,一声都不吭。”
张舒说:“我们家的人,全都是很低调的,张不凡在银城的时候是市十大歌手之一,对了,宋依姐,你也听过张不凡唱歌的,不知道是他而已,上次郭老师唱歌时,幕后唱歌的就是他了。”
宋依惊讶地看着张不凡说:“不可能吧,藏得这么深?我有点不敢相信。”
张不凡点点头道:“确实是我。”
宋依说:“我不信,你唱一下。”
张不凡唱:“雪皑皑,白茫茫……”他这时,已经跟秦老师练了两次,声音比当时打得更开,共鸣也更强,没有麦克风,但房间已经开始有装不下这声音的感觉。
张舒夸张地捂住了耳朵,说道:“我说象牛叫,没错吧。”
宋依说:“真的是你,这样的嗓子很难得的,我在附中做了这么久老师,还没遇到过声音的质感这么好的,那确实应该学声乐。”
张舒说:“是啊,他师范的音乐老师说,这样的金嗓子,全国都找不到几个。”
“难怪郭老师这么开心,你现在就在跟郭老师学吗?”
“不是,郭老师生病了,现在让郭老师的一个学生教他,在电台的,他做的是情感节目,但其实唱歌很好听,人也长得很帅很帅,像明星一样帅,还跟你同一届呢。”
“我没听说过郭老师有学生在电台呀。他的学生做老师的最多,还有一部分专职做音乐的,电台的没有吧。”
“有,叫忆衣,你没听过他的节目吗,我听过,又有情又有趣,声音好好听,很有磁性。”
“我听过,是很好听,他不是广播专业毕业的吗,怎么又变成郭老师的学生了?”
“不是的,他跟你一样,就是音乐学院的,还是跟你同届的,我问过他了。”张舒的话匣子一打开就不要指望可以关上。
张不凡注意到宋依愣了一愣。
然后宋依的脸色有了点变化,显得有点不自然起来,说道:“他在教张不凡啊。”
“是。”张不凡回答。
“他好像家庭挺美满的,你是不是也见过他太太?”
张不凡说:“他没有太太,他离婚了,身边只有一个女儿。”
张舒急了:“什么,没有太太,骗人的吧。那他说的那些笑话都是假的?”
张不凡说:“这是节目的设定,他也乐意这么做,这个太太是他心里面虚拟的,是他理想中的伴侣,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他的前妻,跟他完全没有交集,他和前妻生活了四五年,没有一起逛过一次街,更不要说买衣服买菜这些了。”
张舒懊恼地说:“那我真看错他了,那跟我爸不是一样了吗?白长这么帅了,一点生活情趣都没有,亏我还专门买了个小收音机听他的节目,以后他的节目我再也不听了。”
这事倒是真的,上次秦老师来了之后,她这大花痴打听到了秦老师主持的节目版块,就兴致勃勃的买了个小收音机准时收听,第二天还跟别人分享秦老师的笑话,这下可算是伤到她的心了,估计又找到了一个对男人失望的理由。
张不凡说:“怎么是一样的呢,他和他最爱的大学女朋友,因为一个巨大的误会,误以为女朋友把他甩掉了,他在绝望中找了一个条件合适的人结的婚,可是在结婚后的第二天却收到了女朋友的回信,回的是他半年前写给她的一封信,
他说,哪怕收到这封信早上两天,他都可以背负一切恶名退婚,可是偏偏老天开了个玩笑,让这封信在路上耽搁了六天,在他婚后的第二天才收到,
这样一来,那封信象两把刀子,同时杀死了他的心和杀死了那个脆弱的婚姻。
当然,他最痛心的是,他的这场婚姻,反过来,又杀向了他深爱的那个大学女朋友,并且那一刀,杀得只有更狠。
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现代版的陆游和唐婉的故事,他一度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唐婉,没想到,最后他成了陆游的母亲,他把一直保留着希望的唐婉,亲手推下了悬崖。
这个时候,你让他还怎么面对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基础的前妻,他觉得每多爱一分前妻,就对不起他的唐婉,他找不到让自己跟前妻言笑晏晏携手前行的理由,那个位置,他是一直留给唐婉的。”
张不凡这一段话,说得相当动情,自己先把自己给感动到了,泪花闪闪的。
张舒说:“原来是这样,好惨啊,为什么要写信,打电话不行吗?”果然是颜值决定正义,同情心马上代替了恼怒。
宋依眼里也满是泪水,咬了咬嘴唇,才说道:“忆衣该不是真名吧。”
“是艺名。”
“真名,是什么?”
宋依头也不抬,手一直下意识的在琴的控制面板上按着,有点轻微的发抖。
“秦寒。”
“张不凡,不是说跟谁也不能说吗?”
张舒好心地提醒。难得她居然还能记住这句话。却没注意到,宋依的脸上,已经被泪水占满。
“你说的那些,就是他后来出轨的理由了吧?他自己编出来的理由吧。”宋依擦干眼泪说。
“我只知道,他出轨的那个人,跟他的大学女朋友长得非常相似,他可能是用这种方式,去表达他的心里的追求,表达他那份不死的爱恋,表达他对这个错误婚姻的挣扎……”
宋依还在擦眼泪说道:“张舒,要不你先出去一下。”
张不凡朝张舒使个眼色,张舒吐吐舌头,赶紧出去。
张不凡把门关上,反锁。
宋依抬头看着张不凡,说道:“他叫你来的,是吗?”
“不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就是他出轨的理由吗,能不能编个更象样一点的?”
“我觉得是理由,从他认为自己伤害了最心爱的女朋友开始,他的婚姻就已经死了,
这个婚姻除了留给他一个女儿,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听到他出轨,前妻如获至宝,把他那几年所得,全部带走,听说不到两个月就重新结婚了,证明这本身就是名存实亡的婚姻,存在下去也毫无意义,是他率先捅破了那一张纸而已。
从某个意义上说,导致他出轨的,是你的那一封迟到的信,如果这封信早一点到达,他会一直等你,后面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如果晚一点,估计你那封信也不会发出去……”
“是他,告诉你们这些的吗?”
“不是,先是邱素萍猜到的,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猜出来的,可能就是直觉吧,然后她问了秦老师,秦老师才说的,其实,他对你可能已经死心了,因为他离婚后想来找你,结果被你骂走了,是吗?”
宋依摇摇头:“我……我……我没去见他,我不知道……”
“对对,我说错了,是你让人把他骂走了,他于是感觉你不会再原谅他,他也觉得无所谓了,但他,还是兑现了当年的承诺,重新回到了省城……”
宋依不断擦眼泪。
“他来了电台两年,没敢告诉任何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基本上,是因为我的原因才暴露了行踪的。他本来不希望我们把这些告诉你,但是我认为,至少应该让你了解真相。”
见宋依不作声,又说道:“宋依姐,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好了。真的是我和邱素萍自作主张,想给你们这场爱敲定一个最终结局的,我现在跟你说的,是他能告诉我们的,也许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得由他自己来解释,如果你愿意给他机会解释的话,
我们觉得,这所有的过去,对也好,错也好,都得有个了断了,如果他还爱,让你来选择还爱不爱他,如果他不爱或者不能爱,也让你早点做个了断……”
宋依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办,刚才你这么说的时候,我就想马上去找他,跟他当面把话说清楚,可是忽然之间,我又觉得,这些都过去了,我不知道,就算我原谅了他,就算真的见了面,我们还会不会象回忆中那样去爱着,
过去了那么多年,身份也变了,相貌也变了,世道也变了,人心也变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变,那些美好的东西,还能存有多少,是不是把过去交给记忆就好了,
我跟你说,我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我不是痛苦,我是开心,我知道他心里原来一直还有我,我觉得,好像这些年的所有的煎熬,都值了,我们分开了,至少还算给对方留了一个美丽的背影……也许这就够了,很好了,可以放心的,各走各的路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心里话,宋依姐,如果你这些年的煎熬,只是为了得到一个美丽的背影,那真的太遗憾了,你还是那么年轻,还是那么漂亮,你的青春其实还在这,你有理由得到很多很多的爱,真的是这样的,如果我不是心里有了人,我肯定要追你,多么好的姑娘,怎么忍心让这样好的姑娘这样孤单地前行……”
张不凡就是这样,除了此前跟邱素萍时唯唯诺诺说话小心翼翼,跟其他任何别的女人说话都敢送出甜言蜜语。
果然宋依含着眼泪笑了:“小毛孩,谁给你胆子敢跟姐说这个,好吧,谢谢你了。让我想想吧,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