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师父宋大仙儿会问的如此直接,猝不及防之下我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迟疑了片刻之后,我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师父您是问我,关于刚才那个祈福仪式的看法吗?”
“是的,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师父宋大仙儿淡淡的说道“照实说就好,这里只有我们师徒两人,不必有什么顾虑和忌讳。”
想着师父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这边自然也就不必再多回避什么了,当下便鼓起勇气道“师父,我觉得您刚刚主持的那个祈福法会,看着怎么更像是种呃...镇邪的仪式?”
“看来你这几日的学习,确实没有荒废。”师父宋大仙儿并没有因为我的话生气,反而微微一笑道“你没有看错,刚刚的祈福仪式实际上,就是从本门两仪四象镇邪大阵演化来的。其主要的作用,正是镇邪。”
“啊这...”我闻言不禁愕然“可是师父,您这次不是主持翻修祖坟的法会吗?我没记错的话,一般来说翻修祖坟之后,最后一天的仪式都是向祖先祈福,期盼能够保佑子孙后代的吧?为什么会变成镇邪的法会啊?难不成这几家的祖先,还是什么邪...”
说到这里我下意识的住了口,且不管是否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灵魂存在,说别人家的祖先是邪祟这种话,无论是人前背后总归是不好听的。哪怕只是出于礼貌方面的考虑,也不太好这么明着说出来。
“呵呵,若他们真把自己的祖先看作祖先,就不会三天两头的去翻修祖坟,打扰先人的安宁了。”师父宋大仙儿冷笑了两声,显然对于蚌阴村频繁翻修祖坟的传统,颇为鄙夷“总是想从祖先那里求取庇佑,搅得九泉之下的魂灵不得安宁,不变成邪祟才怪呢!”
“竟还有这种事?”
师父宋大仙儿的话,让我对蚌阴村的这些传统愈发感到诡异起来。透过后视镜望去,已经卸下满脸金粉妆容的师父, 此刻神情格外的委顿和疲惫。平日里两鬓梳的整整齐齐的银丝,此刻也有些散乱,全然没有了往日那份从容和威重。脸上更是挂满了,极为轻蔑的讥诮之色。显是对这几家翻修祖坟的行径,极为的不满。
“这不肖子孙,从来没有想过自身行善修德。只想着如何去榨取死人的福泽,长此以往这祈福仪式都成了驱邪仪式了。等到福泽枯竭的那天,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想出什么花样来!”
“话说回来,师父...”我壮着胆子问道“所谓的邪祟,真的存在吗?或者说翻修祖坟真能为家族,带来庇佑吗?”
“一切皆在人心,信则有不信自然便无了。”师父宋大仙儿道“即便神灵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若不信与无有神灵又有何区别呢。”
“但是翻修祖坟的花费,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不是吗?”我接口道“我听姬桐说,像蚌阴村这样翻修祖坟的仪式,一场下来都要过千万呢。事后捐给老祠堂的香油钱,也要有百万左右吧?如果没有用的话,村里人也不会这么热衷于翻修祖坟吧?”
“他们这么做,迟早都是要遭报应的,只是时间长短罢了。”师父宋大仙儿神情严肃的说道“奕心,你记住。为师今天和你说起此事,便是要你记得,何事都要讲究个度,循天地之理方为正途。万不可学村里那些人,作此竭泽而渔蝇头鼠目的勾当。”
“弟子记下了...”我没来由的想起当时在徐勇辉的别墅中,后者断言我必会和他一样,陷入追逐气运的泥潭中的那些话了,便又问道“那师父,我以后也要和您学这看坟镇邪的道术吗?”
“这就是为师和你提起此法会,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了。”师父宋大仙儿沉声道“我看这村中各家祖先福泽,到如今已是眼见枯涸了。如我所料不差的话,往后蚌阴村的人就再难得祖先庇佑了。这门道术应会在我手中绝种,也没有再传下去的必要了。”
“原来是这样...”我嘴上故作平静的附和着,心里却不免感到十分惋惜。因为真按照姬桐的说法,蚌阴村的人常会进行祖坟翻修的话。那我岂不是只要主持上几场,就能轻松的将欠款全部还完了?
虽然眼下我日常的一应用度,都是由师父宋大仙儿包办的,随时可以刷取师父那几张存款数额皆很夸张的银行卡。但那毕竟不是我的钱,身上的数百万欠款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特别是在师父才借给我二十多万的情况下,我自是没有那个颜面向师父讨要更多的钱。
而给蚌阴村人主持祖坟翻修仪式这件事,看起来着实是件来钱奇快的法门。倘若能从师父手中将这门手艺学过来,那么我面临的所有经济上的困难,岂不是尽数都能迎刃而解了?因此当听到师父说不打算将这门手艺传下去的时候,我还是很为这骤然消失的百万收益而肉疼的。
“奕心,你刚才是不是在想。”师父宋大仙儿一眼便看穿了,我极力想要掩饰的失落感,悠然问道“要是能从我手里把这门手艺学去,那么还清欠款就有希望了?”
“啊,不是,那个,师父我其实...”我本想下意识的狡辩几句,但很快意识到在师父宋大仙儿面前,这种做法未免太过幼稚了,末了只得苦笑道“是的...只是既然师父您说,这门道术没有传下去的必要了,那么徒儿对此也只能想想了。”
“你这孩子,倒也是诚实。”师父宋大仙儿笑了笑,神色转而严肃起来“欠款一事,你不必太过忧心。虽是你身上的灾祸,但也不失为一次历练。为师没有出手帮你太多,也是想要你借此好好的磨砺自己。若是此难过的太轻易,反而于你道心有损。”
“至于这看穴镇邪之术,非是为师藏私。实在是太过有损阴德了,便是蚌阴村人的祖先们福泽未竟,我也不欲把这门道术传承下去。绝在我的手上,也算是好事一件了。”
“有损阴德?”联想到方才祈福法会上的种种场面,我本欲再多问几句,然而师父宋大仙儿却摆摆手示意不愿就这个话多谈了。我也只得将心头的重重疑问,再度压了下去。
转眼之间,车也已经开到了家门口了,我忙下车打开车门将师父扶了出来
“师父,我们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