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墨雪霁已经死了,如果可以,今后还是称呼我为初晴吧。”墨雪霁看向天空,神色有些不悦地看着正在窥视她们的另外一位令使,这里的地头蛇,同协的话事人。
而事实是……同协的叛徒,秩序的代言人。
但这些都暂且和她无关就是了。
“两位令使在同协的地盘这么窃窃私语不太好吧……”一道空灵宛如从四面八方而降,徘徊在黄泉和初晴的上头。
黄泉是通过多次梦境重启的猜测识破声音来源的,而初晴是自终末而来,尽管大多数记忆已经模糊不可见,但一些关键的信息仍然还有清楚的认知,哪怕那个时候她还没出生。
梦主……
如果只是单单一位令使,还不足以引起梦主的注意,毕竟谐乐大典在即,吸引来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值得压抑,在太一降临之时,齐响谐乐班的颂歌足以让任何令使堕入梦境。
除了……虚无……
而这个虚无令使居然还和另外一个貌似不受梦境影响的令使交往甚密。这已经足够影响到他的计划。
虚无拥有令使本就荒谬。
又来了一个终末的令使。
按理说令使之间关系基本都很单薄,除了巡猎令使那几位组成同盟,其他命途的令使几乎都是各自为战的,绝灭大君之间也会彼此看不过眼可能会掐架。
相同命途的都这样,何况不同命途之间的分歧更是宛如鸿沟。
在同协的领域,如果要让梦主对付仅仅只是一位虚无令使的话,虽然代价会比较大,但终究在可以接受之内。
但如果另外一位令使一起出手,必败无疑。
“你父母有没有教过你,对待一位死者要礼貌一点——”初晴伸手一握,就将虚影中的一个人提在手里,“我不喜欢偷偷窥视的人。”
这不过是梦主的一位化身,就是捏碎了也不足挂齿,这样的化身他要多少有多少,但初晴匪夷所思的手段还是让梦主一惊,把原先已经想好的狠话都吞了回去。
“你究竟想做什么与我无关,不必动用不必要的心思在我身上。”初晴说道,随后一抓把手中那具躯体抓碎了,化为了一滩水。
初晴并不想干涉太多与她无关的事情,毕竟,对已有的世界干涉也多,她步入死门越快,在她违背命运,逆行时空而来的初衷没有实现之前,这些都是不允许的。
“阁下这就不讲理了吧,你的同伴在我同协的领地划开一大口,虽然家族包容万象,但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梦主的声音再度传来,声音中蕴含了不可遏制的愤怒。
“同伴?”初晴歪着头想了想……哦——是指黄泉吗?如果可以,姑且算是吧,但无论是黄泉还是初晴都很清楚,她们只是在死亡的意义面前达成共识,至于对命途的认同,宛如鸿沟。
应该说恰恰相反。
黄泉在竭尽所能避免人们误入虚无。
而初晴,则是希望人们拥抱死亡。
“家族的领地不需要你们这些觊觎之徒,就此离开,不会出事,否则……”
“威胁吗?虽然你来代表家族或多或少有点搞笑,但……”初晴看向黄泉。
“我们走,留在此地已经没有意义了。”黄泉言简意赅道。
挑衅其实对令使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的作用,所有令使之所以为令使,一定是对自己所行命途已经有了极其深远的理解,让他们做出抉择的唯一动力只有利益。
是否符合自己命途的贴身利益。
为了这种小事在同协领地大打出手实属不智,毕竟一旦出手,就是得罪整个一体的家族,不是畏惧,而是没有这个必要,和逞一时之快所得利益相比,损失更大。
交换完彼此的意见以后,两人踏入阴影之中,梦主的话语也未曾再回荡,此刻,寂静得好像没发生过任何冲突与争端一样。
“解决匹诺康尼的困境我已经有大体的思路了,应该不需要你出手了。”黄泉边走边说道,在看到梦主的那一刻,她联系起了诸多轮回之梦的遭遇。
每一次轮回都会有少许不同,这一次,是距离清醒最接近的一刻。
“哦?那就是要保留着这份人情吗?要知道,我可是随时都可能会消失的,物理意义上消失。”初晴耸耸肩道。
“那便换我问几个问题吧,而且,我不一定需要真心的答案。”黄泉说道。
“问吧,如果我想回答。”
“你来到匹诺康尼,是真得特地来找我的吗?”
“是。”
“离开匹诺康尼,你又要前往何方?”
“仙舟罗浮,我的故乡。”
“你认为自己的理念一定正确吗?并矢志不渝这么觉得。”
“也许吧,但时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或者说,从我降生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已经规定好了。”
“最后一个问题。假如,命运最后一定通往你不愿意看到的结局,你是否觉得所做所行的一切都没有意义。”黄泉认真地转身看向初晴。
“你知道吗?在我还小的时候,我曾经非常痛恨一些富家子弟,他们仗着自己的权势狐假虎威,对着平民耀武扬威,却在我面前阿谀奉承地好像一只哈巴狗,我讨厌这样的嘴脸,恨不得一剑把这些人从世界上抹去。”初晴没有接下黄泉的问题,反而说起看似毫不相关的话题。
“继续说下去。”黄泉平静道。
“后来我发现,不是所有富家子弟都是染上这种痼疾,而我姑且也算是其中的一员,如果要斩去这所有人,先要除去我自己——他们之中也有许多栋梁之材。我慢慢改变了志向,想要去斩尽天下邪恶之人。”
“嗯。”
“但——斩绝恶这种事情,终究还是空想,哪怕我现在已经是令使,也实现不了这个理想。因为世上黑黑白白,真真假假岂能是一善一恶可以钦定的。”初晴笑道,“恶与善的交界,是人性,无可界定,无可争议。”
气氛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但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最初的理想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在拥抱死亡时候的风景,恰恰是要去做,哪怕直到最后无可改变,后悔,亦然是一种体验。行动,最好的时机是问题诞生最初的时候,其次是现在……”
二人再无多说一句话。
在虚空中噤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