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事,在符玄眼中几乎无所遁形,只要她愿意,大概就没有她测不准的事情。但符玄惊奇发现,她居然占卜失败了,这不是她占卜水平退步了,而是,命运被修改了。
占卜卦象显示,墨枫此劫五五之间,而没有符玄干预将会是九死一生。但事实是,墨枫完美解决了这一件事情,符玄准备的后手完全没有用到的机会。
破运……
这是符玄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不知为何,符玄觉得双目有些温热的泪水在流淌。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来着……是师傅死掉的时候吧……
破运是存在的,命运并非不可违逆。
符玄很小的时候就被发掘出了优异的卜算才能,在刚入玉阙太卜司的时候,几乎就被内定为下一任玉阙太卜,她的太卜之姿几乎就是全玉阙最耀眼的,不可质疑。
但她的恩师却告诉她,卦象显示,自己会因为符玄而死。
符玄很生气,弄得她好像是为了太卜位置弑师的逆徒。于是她离开了玉阙,为了逃避该死的命运来到罗浮。
可无论符玄怎么挣扎,最后,她都间接害死了恩师。
星历8072年,第三次丰饶民战争……方壶之战。符玄本以为在罗浮已经可以规避自己弑师的命运,但命运的旋涡还是将她卷了回去。
第三次丰饶民战争何其惨烈,准备不充分仙舟联盟被丰饶孽物打得节节败退,[方壶]仙舟接近沦陷,无论多少战士,飞行士前赴后继都改变不了方壶即将沦陷的事实。
所以符玄向景元提议,由她来执掌瞰云镜来向巡猎星神帝弓司命岚发送求救信号,让岚对信号发生地送上来自星神的一箭,这样她会死,星神的打击自然会是无差别的,但能解决这场浩劫,方壶可以保全,值得。
但符玄没想到的是,那个时候的她没有资格使用瞰云镜,但仙舟联盟还是采纳了符玄的意见,最后是符玄恩师手执瞰云镜发送了求救信号,代替符玄完成了这个任务。
不可规避的命运。符玄还是害死了自己的恩师,也事实上害死了当时在方壶战场的战士,他们被自己信仰的神明一击毙命,连带着成片的丰饶孽物一起埋葬。
就结果而言,方壶得以幸存,只是损坏了五分之一而不是沦陷。
但符玄身上的罪愆一刻都没减轻。
她曾无数次和自己的恩师论道,她觉得命运可以违逆,大可不必遵从命运的指引。说起来她因此都有些厌恶占卜了,她已经不愿意睁开法眼来看看这个世界了,连自己真正的眼睛都不想睁开。
她也在害怕呀,她怕自己预见自己明天就会死,那自己要不要今天就赴死。她在怕方壶的灾难就在眼前,自己根本无力扭转。但她是罗浮太卜,她执掌了罗浮未来的轨迹线,她要为罗浮的苍生负起责任。
哪怕再不喜欢,再害怕,也要睁开眼一遍遍卜卦。
一遍遍,重复她的梦魇。
这是宿命,亦是责任。
最终,她活成了旧日里她师傅的模样,她最不希望变成的模样。
哪怕是不情愿,也要选择命运指示中,最有利的方向。
哪怕她很想证明,命运可以尝试去违逆,但……和她师傅过去一样,失败了。
师傅违逆命运的代价是付出了他的一只手臂。
她的代价是——变成了她师傅的模样。
符玄哭了很久,人们看惯了威严满满,高高在上的太卜大人,渐渐都忘记了,她也不过二百多岁,在长生种的年纪,她仍然只是一个小女孩却要扛起如此大的责任。
真是矛盾呢,明明自己是卜卦者,却这么愿意看到自己卜的卦是不灵的。
师傅你看到了吗,是徒儿赢了,徒儿才是对的。但……你还能再陪我聊聊天吗……她似乎找到了一点挣扎的方向,不被命运裹挟的方向。
在命运交织而成的星空,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片星空。
……
许家迎来了巨大的反噬,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景元率领云骑包围了许府,刺杀,构陷已是天理难容,就是许家也得吐出金牙齿。
这也是景元捕风捉影,在许家卖出这么大破绽后,立即拟定的计划安排。
面对许家这老油条,敲诈这种事还是自己亲力亲为比较好,这些年从罗浮军营得到的回扣也是时候奉还了。
“将军大人,下人完全不知道属下居然做出了如此害人之事,老夫实在是爱族人心切呀。”许向风开始了跪地模式,因为这件事,他又衰老了许多。
自作孽不可活,许向风从来没觉得一个小孩子居然这么棘手,将军太卜也是神鬼莫测,居然安排了八百年的棋子,那时候景元都还没上位吧,高明,实在是高明,许向风觉得输得不冤。落子八百年,这谁招得住……
“不止如此,有证据查明,你涉嫌奴隶贸易……”景元就等着一个导火索,一个尽人皆知的案件东窗事发后再把这些龌龊事一并点燃。
肯定是趁你病要你命,对你仁慈,简直就对不起罗浮将军这个称号。
其实很多证据链不完整,但许向风这个老油条自然知道景元是什么打算,他在加码呀,自己如果不认就会更难缠,只能顺着景元意思走。
但许向风还有后手,自己许多财产和族人已经转移离开,这也是他对许家的最后贡献了。
许向风作为一个罗浮人来说,的确是一个吸血虫,但对于整个许家,无异于大英雄,他为了自己的家族已经做到了最好,虽然棋差一着,许家人都认为是景元符玄的神鬼莫测,不是许向风的马虎大意。
星历8095年8月,因为诸多事宜,许家被抄,盛极一时的许家直接在罗浮本土覆灭。
家主许向风在10月斩首,之后在十王司的秘技下神魂俱灭。其子女押入地衡监狱。
很显然,就墨枫一案不足以做到这些,是许家之前就有太多太多作案前科,只是现在一同发作了而已。
墨枫案子作为导火索相当合格,首先是全体人都知道,毕竟是十王司受理的案子会有公示,性质相当恶劣,刺杀嫁祸,而且还是许家挑起的。
然后奉上之前种种劣迹,虽然证据链不是很足,但自己多补充一些,瞎说一下也无妨,对付不要脸的只有更不要脸的方式。
最主要还是许家配合,作为交换,景元不会再去追究逃走的那一部分,一方面是许家既然能让他们走,必定还有其他后手,另一方面,自己处罚已经相当严厉,已经引起了权贵的相当不满,十王司方面也不会让景元进一步扩大影响还不如见好就收。
最后收益还是很大的,景元夺回了一部分军权财权,是一场真正的胜利。
就连他,神策将军,都不曾想收获如此之大,最主要的是墨枫反驳的证据太精确了,如果是景元自己的后手做不到这些,毕竟彦卿目击证据显然没有墨枫的机巧鸟录像那么直接。
总而言之,这对权贵的突如其来的第一步棋下得很精彩,是一场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