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在厨房里面挥舞着锅铲,侧头冲站在门口的人道:“去叫大家吃饭。”
“好嘞!”
修长的双腿紧忙捯饬几步,站定到院子中央。
“吃饭啦!”
褪去稚嫩,十四岁的丫儿嗓音清丽,现在是一名初二的中学生。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四个春秋已过,如今是1978年。
去年是不平凡的一年,中断十一年的高考再度开启。
不论是学子还是农民,只要年龄在二十周岁之上,二十五周岁以下,都可以参加考试。
大山村的所有知青和学习好的人们都去参加考试了,其中也包括陈文止。
按照周岁来讲,他已超过限定年龄几个月。
但上面也给出政策,比如实际工作中有突出成绩;或是有特殊技能;再者就是学习特别好的;对于这类人群都可以把年龄适当放宽些,更不限婚否。
陈文止属于学习特别好的那种,也毫不费力地考上了本市大学。
其实以他的分数能被更好的大学录取,但他不想离家太远,才就近选择了本市学校。
现在是78年五月份,第一批考上大学的人们早已在三月份踏进校园,在那里生活两个多月了。
正巧这阵子赶上五一劳动节,全体学生们放假五天,苏木便带着陈文止回到大山村看望两家亲人。
“咦,你三叔、三婶哩?”
陈母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看着大房和二房的人都站在东间,唯独缺了三房的。
丫儿指了指窗外,“奶奶,三婶她们去叫…瞧,他们回来了。”
陈母也顺着窗户望去,果真见三房小两口跟苏阿婆一起过来了。
陈母早上还说让苏阿婆过来吃饭呢,她提前收到消息,知道小两口今日回来,想着让苏阿婆也过来,大家一起吃饭也能热闹些。
可老人家却说自己在家对付一口就行了,说什么也不过来。
陈母走到房门口迎接,笑道:“还得是小两口说话管用啊。”这不也给劝来了。
苏阿婆年纪大了,身体倒还算硬朗,就是耳朵有些不大好用,她没听清陈母说的话,只是温和地笑着。
苏木见此鼻尖一酸,强忍着让眼泪不掉下来。
陈母瞅一眼三儿媳,随后偷偷拍了下小儿子的手,和他小声嘀咕,“这几天你们在苏阿婆家住吧,反正离得近,家里人白日能看见你们就中。”
自打三房小两口去到市里后,苏阿婆一直郁郁寡欢的。
三儿媳本打算带苏阿婆一起去市里的,但苏阿婆说什么也不离开这里,说这里是她的归宿,任大家怎样劝也不管用。
三儿媳是既舍不得阿婆,也舍不得小儿子,一连犹豫了好几日,直到被苏阿婆用烧火棍打出去才算解决了此事。
陈文止点头,“嗯。”
母子俩的谈话都被苏木听进耳中。
说实话,她挺感谢陈母的,不仅陈母,陈家其他人也不少帮阿婆的忙。
陈大哥和陈二哥会在上工之前过去挑水、劈柴。
陈家的四小只们也经常去阿婆家里玩,让安静到过分的小院变得热闹起来……
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陈家人把阿婆照顾得很好,苏木很感激。
大家围坐在饭桌一圈。
陈父端起酒杯,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今天是难得的团圆日,来,我们大家干一杯!”
“干杯!”
大家有酒的拿酒,没酒的拿苏木从市里带回来的汽水,全部举起手中的杯子。
“叮…”
酒杯碰撞带着清脆的回响,笑声和谈话声交织成一幅温馨的画面。
-
“砰、砰、砰……”
吃完午饭回来,苏木连屋都没进就开始干活,给水缸蓄水,劈柴。
她已经劈一个多小时的柴了。
苏阿婆望着一旁高高的小柴堆,孩子从回来就没歇过,她看着心疼,“咋还在劈柴呢,歇一会儿吧。”
“阿婆,我多劈点,这样你也能用得久些…”
阿婆回身指了指墙根底下,“昨天陈老二也没少劈,够我用一阵子了。”
苏木瞅一眼墙根,这才放下手中的斧头,闷声道:“阿婆……”
“停,打住啊,我绝对不去市里,更不会离开这里。”苏阿婆知道苏木要说什么,果断拒绝。
虽说苏木去了市里,但她不像小止一样,需要每天去上课,苏木平均每十天、半月就会回来一次,回来的第一句话也永远都是劝她去市里。
她不去!
她咋可能去,她答应好了的,要在有山有水的地方生活……
“阿婆……”
“老大!”
“老大,我就猜到你能回来!”
苏木还想再劝,却被突然到访的柱子兄弟打断。
“你们先聊吧。”苏阿婆给三人腾出空间,转身走向西间。
这时,一直隐匿在东间里的陈文止也走了出来。
阿婆年纪大了,一人在家难免让人惦记着,他也同苏木一起劝过几次,但阿婆似乎有她的执着,并不想离开这里。
苏木是个倔强的,每次回来都会问上一问。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尽量不去打扰她们之间的谈话,让两人能有个独立的谈话空间。
“哎呦,这次二当家的也回来啦?”二柱子调侃道。
‘二当家’是他给陈文止起的,老大是大当家的,那他可不就是二当家的嘛。
陈文止同两兄弟颔首,这个称呼他都听得习惯了。
他们时常见面,都是平辈也没那么多顾忌,二柱子见他脸皮薄总爱逗他。
苏木现在市区黑市卖粮食跟一些吃食之类的,柱子兄弟则继续在镇里卖东西。
市区卖的粮食都是从这里用马车运过去,期间需要走上个几日,柱子兄弟放心不下,每次都跟着马车一同过去。
所以哪怕去了市里,他跟柱子兄弟也能经常见面。
“二十多天不见,咋感觉文止嫂子更白了?”
以前二柱子从不去关注肤色这些,乡下人们常年在外上工,大多是黑红的。
但大山村和小山村里唯独两个人例外,一个是面前的,另一个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了。
自从那人上学后,他们还没见过面呢……
“都说了不要这么叫我!”
陈文止脸涨得通红,忍不住对二柱子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