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苏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近乎冷漠的平静。
站起身道:“走吧。”
她语气淡淡的,背对着他,陈文止看不清她的表情。
从结婚后,她几乎没有过这样冷淡的语气。
还有这段生活里,苏木何时在两人一起时,不管不顾地走在最前面过。
她是生气了吗?
陈文止的心慌了一下,背上竹筐,抬步追向前。
跟在苏木身后,双手紧抓着小竹筐的背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恍惚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可又不好上前解释。
怎么说?
难道说自己太激动了,控制不住、泛滥而出的生理泪水吗?
那也太难为情了吧……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在山路上,均未发一言。
空气中都飘浮着说不出的沉寂。
苏木平时嘴很碎,突然不说话了,陈文止很不习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思绪犹如一团乱麻,纠缠不休,却又理不开,让陈文止无法凝神。
因此,也没有注意到脚下。
“啊……”
听见惊呼,苏木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匆忙掉头,几步冲到他身旁。
陈文止瘫坐在地,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裤上都是灰扑扑的土。
他应该是不小心踩到什么,结结实实地跌了个跤。
在苏木跑来的间隙,他还想靠自己站起身,结果不知牵扯到哪里,又跌了回去。
这下可委屈喽。
陈文止的眼圈肉眼可见地变红,双手紧紧地按住脚踝的位置。
苏木心里腹诽着:一天天的,泪水是真多。
脱掉背上的竹筐,蹲下身。
拉开陈文止的手,摸上他有些红肿的脚踝。
“嘶……”
“很疼?”苏木说着,又往回拽了把想退缩的腿。
看似不耐的视线投向陈文止,在看到豆大的汗珠从他的两颊滑落时,皱起眉头。
快到山脚下了,此时的路况已经如履平地,他反而摔了。
走个路都能把自己扭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唉……”苏木叹气。
大手拖着他的小腿,另一手脱掉上面的鞋子。
“别…别…”陈文止惊了下,慌忙伸手阻止。
苏木语气有些冲,“别什么别,你羞什么,这双脚我哪天不贴着,你要是想一直瘸着就直说……”
“苏木……”过于露骨的话接连砸过来,陈文止羞得恨不得缩进土里,抖着声音叫停苏木。
他和小奶猫似的呜咽了一声,在苏木眼里和示弱没什么区别。
白里透红的脸颊和耳尖落进她眼中,苏木眼见着陈文止的一双明眸再次变得水汪汪的。
啧!
苏木咂舌,又要哭了。
好吧。
她不说了。
把白皙的足握在手里,苏木微微转动着。
“要干嘛?”陈文止话音里带着点点哭腔。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这动作,怕是……
“啊!”萦绕的泪水终于从眼角滴落下来。
陈文止紧张的呼吸都忘记了。
忍着疼痛,泪眼婆娑地看着苏木。
里面蕴含着说不出的委屈。
苏木终是心头一软,声音也不再冷硬,“你扭到脚了,得正过来,现在复位了。”
许是看他哭得实在可怜,苏木温声低喃了一句,“没事了,没事了。”
说完,给他穿上鞋子,又不厌其烦地帮他整理好裤脚,拍掉身上的尘土。
太阳越来越低垂了,最后只剩下橘黄色的光芒。
见天色不早,苏木不再耽搁,把一个大竹筐背在身前。
又走到陈文止的跟前,背对着他蹲下去。
“上来吧。”
“我能自己走的。”陈文止拒绝。
他不能再给苏木添麻烦了,今天一天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上来。”
“我不要。”
“上来!”
“我不!”
“啧……咋还那么矫情呢。”
苏木等得不耐,反手精准地抓住陈文止的两只胳膊搭在她肩膀上,一个原地起身,就把陈文止也带了起来。
“我很重的……”陈文止小声嘟囔着。
苏木托着他的两腿,往上颠了颠,“别说废话了,抓紧我,若是掉下去,你的脚可就不用要了。”
说着同时,她两手分别提起地上的竹筐,抬步往山下走。
半威胁的话,吓得陈文止紧忙双手搂紧她的肩膀,小腿也轻微施力,夹住她的腰身。
有时,他会不由自主地滑落。
苏木有所感应,会立刻停下,往上托起,让他更舒服些。
路上一直都是这样反复。
陈文止记不清苏木到底停下多少次,反正这个期间她没有说过一句怨言,也没有放下过自己。
四个竹筐加上他的重量,都压在一个人的身上,纵然是再健壮有力的人,也会累。
慢慢的,苏木的呼吸有些许急促,从他的位置,能清晰地听到她砰砰有力的心跳声。
回家的路走了一半,她没有歇过一次,更没有剧烈的粗喘声。
她咋能这么的厉害呢?
苏木背对自己,为此陈文止没有任何顾虑,蕴含着羡煞的目光大胆地凝视她。
及肩的清爽短发,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脊背,一点一滴,都让他觉得心安。
脸颊再次升腾起红晕,陈文止把头轻轻地埋在苏木的肩上,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让人觉得很不真实……
陈文止是晚上才醒的,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苏木竟是一路都没有歇过,一直背他到家吗?
陈文止懊恼。
他还想着,路上让苏木放自己下来,好好让她歇上一会儿呢。
可他却睡着了!
陈文止满脸懊悔,坐在炕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也不敢去直视对面的人。
看出他的窘迫,苏木挑起眉,眼里笑意明显,“你还知道不好意思了?”
说完转身,从书桌上拿出昨晚的药膏罐子,“你不是睡得挺香嘛,放你下来时候,还紧紧地搂着我脖子呢。”
陈文止现在可听不得这些,脸'唰'地一下变得绯红。
一天间,陈文止的脸不知道红了多少次,苏木都怕他把自己给烧起来,不再逗他,拿着药膏坐在炕边。
把他的脚拉过来,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陈文止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想退缩,又想起苏木下午的话,愣是逼着自己不动。
看他别扭的样子,苏木忍着不笑出声。
在药罐子里抠出一大块药膏,一点点地在他脚踝处抹匀、打圈,肿胀的地方多按摩会好的快些。
“哈哈哈……”陈文止的脚本就敏感,下午时候因为疼,反而忽略了痒的问题。
这会儿被苏木轻轻地画着圈圈,他怎么也受不住了。
实在是太痒了。
陈文止想收回脚,却被苏木抓紧,继续打圈。
“哈哈哈……我不行了苏木,太痒了…哈哈……”
按住陈文止挣扎的腿,苏木继续倔强地打着圈。
看似心无旁骛,实则余光没有放过他任何表情,全部捕捉进心里。
红扑扑的脸,快笑出眼泪的桃花眼……
这还是第一次。
陈文止在她面前笑得这么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