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苏木都要结婚了,你还打我干什么?”
李鸣大清早上连饭都没吃上呢,又被王氏拿烧火棍追着打。
干什么?
当然是因为这个不长眼的小儿子了,你说他当初答应娶苏木该有多好。
现在村里都传遍,有关于苏家苏阿婆要彩礼金的事了。
人家不仅没有狮子大张口,还声称小两口结婚后,礼金全数退回。
其次,又给添置不少嫁妆。
最主要的是,还给了陪嫁金。
要知道这放在整个公社,可都是独一份的。
都不提陪嫁金这茬,光是这三十六条腿就够稀罕了。
前几天,村里还有一对刚结婚的小两口,当时因为打个衣柜加炕柜,双方的家属可是掰扯了好一阵子呢。
事情闹得可僵了,最后还是胡媒婆出面一锤定音,声称女方家只给打两口箱子便可,这事才算成的。
你看,这年头连打两个柜子都要吵上一阵子,你说这苏阿婆这样的亲家得有多难得。
不仅王氏眼红,若是提前知道苏阿婆准备的这些嫁妆,十里八村来提亲的人,都得踏破苏家的门槛。
饭都吃不上溜的年代,谁不想找个家底殷实些的亲家呢。
再看一眼对面,跑着还往嘴里塞馒头的小儿子,王氏更加气血翻涌了。
“就知道吃,你个不争气的兔崽子,我打你不需要理由!”
隔壁耳背老大爷凑近墙根,刚想仔细听听怎么个事呢。
被老伴一把拉走了。
——
眼看着婚期在即,该准备的大件都已经准备完成,就差他们小两口的洗漱用品了。
为此两家提出,让陈文止带着苏木一起去镇里的供销社一趟,把该买的东西都买齐全。
烈日当头,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山路,让苏木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我说,还有二十里路呢,咱俩就这么走到镇里去?”
陈文止懒得回她,只管低头赶路。
他都不想说,还不是因为她起来晚了,不然怎么会赶不上专门去镇里的毛驴车!
这车一天只有一趟,早上六点出发,下午两点从镇里返回。
她倒好,一觉睡到了八点多。
要不是他在陈母的再三催促下过去叫她,他都怀疑苏木能一觉睡到中午去。
越想越来气,干脆不理她。
余光瞄见苏木在岔路口转弯。
那是去小山村的路!
犹豫再三,陈文止还是开口,“你走错了。”
谁知她折返回来,大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苏木脸上的不耐很是明显,“哎呀,我知道,你快点跟上。”
“你…放开手!”
陈文止的反抗无效,苏木把他拉上了去小山村的小路,才松开的。
陈文止整理好被苏木弄皱的袖子,不想再和她浪费时间,转身打算回去原来的路。
切!
苏木翻了个白眼。
好像谁爱拉着他似的,小白脸咋那么多事呢。
“铃铃铃…”
一阵清脆的车铃声传来。
陈文止停下脚步。
只见一名瘦高个子的男人骑着自行车过来。
在距离两人不足一米时,猛地一个急刹。
骑车的人声音憨沉,“老大!”
坐在后座上的人也跳下来,“老大,你来啦。”
苏木回以点头。
和她说话的是小山村的两个兄弟,一个叫大柱子,一个叫二柱子。
都是这两年和她一起出生入死‘工作’的兄弟。
二柱子偷偷瞄一眼陈文止,凑到苏木跟前,悄悄说了一句,“老大,你要嫁的就是这个小白脸啊?”
大柱子也凑上来,“就是啊,怎么是他呢,老大你不是最讨厌他了吗?”
苏木努了努嘴,用力地想了好一会,才勉强找了个借口,“到岁数了。”
两个柱子还想说什么,被苏木伸手拦住。
“有空再聊吧,今天先把自行车借我。”
“老大,这不就是……”
“可以,可以,老大随意用!”
二柱子接过大柱子的话,怼一下他的胳膊肘,又给他使了个眼色。
他哥傻,他可不傻,一看就知道,老大是不想亮出自己的底嘛。
用带着几分赞赏的目光瞄了眼二柱子,接着,苏木把自行车推到陈文止跟前。
……
陈文止双目紧盯自行车,面色逐渐变红。
他……不会骑。
看出他的为难,苏木长腿一跨,脚踩上踏板开始骑行。
扭头道:“想什么呢,再不上来,天都黑了。”
陈文止:也不想想是因为谁!
不过苏木说的没错,现在光是靠走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到镇里呢。
反正她也借来自行车了,坐吧。
“你倒是停下啊!”
陈文止小跑着追赶苏木,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越追她车子骑得越快。
没一会儿,陈文止便气喘吁吁了。
“啧!”
陈文止这小体格苏木实在是不敢恭维,才跑几步远啊,就累这熊样。
想归这么想,自行车的速度终究是慢了下来。
到镇里的路,有一半都是颠簸的。
苏木不管不顾,车骑得飞快,导致两人的大腿都是又痒、又麻。
终于到了目的地。
仰头望了眼牌匾上的‘合光镇供销社’几个大字。
苏木停下,把自行车放置一边。
上午是供销社人最多的时候,门外有好多人在那排队,一眼都望不到头的那种。
两人单单是排队的时间,就用了两个多小时。
轮到她们时。
苏木跟在陈文止的身后,慢悠悠地踏进供销社的大门。
这和以往没什么区别,一排近十多米长的柜台,柜台后面立着很多到顶的架子,上面摆放很多家庭日常的物品,外加上站在柜台后面的两名营业员。
苏木算是供销社的常客,对这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陈文止走到柜台前,和营业要员要了两个搪瓷盆,一个打算用来洗脸、另一个用作洗脚。
又让营业员拿了双人份的漱口杯,牙刷、牙膏、梳子、肥皂……等等。
选东西都是由陈文止负责。
苏木懒洋洋地靠在一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当甩手掌柜就是了。
陈文止庆幸着,好在他以前和陈母来过一次,不然,他真的什么都搞不懂。
“?”苏木站好好的,被人戳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望过去。
“我说,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苏木长得是真高,陈文止每每都要仰起头,才能与之对视。
后者随意摆手,“不是有清单吗,你买就好了,我没什么特殊要求。”
陈文止点头,开始一一清点柜台上的物件,看是否有缺少。
“二位是要结婚吗?”营业员突然笑着问。
“是的。”苏木默不作声,陈文止只好回答。
“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有一款热销的上海牌擦脸油,两毛钱一盒,不要票。”
陈文止转头,想询问苏木是否需要,发现她直勾勾地盯着某处,注意力压根不在这里。
叹口气,陈文止看向营业员,“帮我拿一盒吧。”
“好嘞,加上一盒上海牌擦脸油,除却你给的票据之外,还需付款十元零六分。”营业员扒拉着算盘,最后给出了付款数额。
……
苏木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国营饭店。
里面的面香味儿穿过街道,直直地飘到了这里。
她好久没去那里吃抻面了,这味道,单单闻着都要流口水的程度啊。
看来一会儿得去光顾、光顾了。
苏木依依不舍的回神。
心想着,这么久了,小白脸也该买完了。
事实证明,并没有!
“怎么了?”陈文止最近怎么老是闹个大红脸呢,还僵硬地和个柱子似的站在柜台前。
“我……”陈文止欲言又止。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十块钱,表情很是局促。
苏木又扫了眼抓着一把票子、表情有些不耐的营业员。
懂了,这是钱没带够哇。
苏木二话不说,解开胸前的一颗纽扣,在外衣的内衬兜里掏了一会儿。
抓出两张大团结来,拍在柜台上,中气十足地说道:“给!”
开玩笑,在外面混了这么久,还能让旁人看笑话不成!
收起找零的钱,苏木抓着柜台上快一麻袋的东西。
回眸瞟了眼还在那里当木桩子的人,“怎么不走?”
陈文止吭哧半天,才回了一句,“回家再给你钱。”
苏木现在心里、眼里都是抻面,哪里还听得清他说什么。
最后更是看他太磨蹭,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带到了对面的国营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