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台,偌大的公厩中此刻只剩下了蒋琬和费祎两人单独对坐。
“不是说好通过秘密渠道联络吗?文伟你这样直接来找我,难道就不怕被赵骥的耳目发现吗?”
“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冒险亲自与你面谈”。
费祎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的情绪:“放弃吧,公琰,赵骥大势已成,凭你我之力不仅难以扭转,只怕还会祸及家人”。
“文伟你……”蒋琬天性豁达,情绪极少有大幅波动的时候,但此刻也不禁又惊又气又急地半坐而起,“是赵骥给你许了什么愿了吗?”
“是的,赵骥许诺让我在马季常之后接任丞相”,费祎面色古井不波,倒让对面的蒋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蒋琬缓缓重新坐下,整整衣冠恢复仪态后才又说道:“这么说,赵骥的确是有篡逆之心了”。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费祎盯住蒋琬的眼睛反问,“可公琰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不过是个新附之人,要是赵骥是个这么容易就跟我掏心窝子的人,他还能活得到现在?”
“文伟的意思是……赵骥是在故意设套引我等入局?”
“我确定不了,只是有这个怀疑”,说到这里,费祎的表情不由有些凝重,“赵骥出兵洛阳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一旦错过,后面就更难了,可……赵骥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谋划,所以我才建议与其飞蛾扑火,不如明哲保身”。
费祎伸手握住蒋琬情真意切地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就算丞相九泉下得知,想必也不会怪我们的”。
蒋琬听费祎如此说完不禁有些失神,他呆滞了片刻,然后霍然起身问道:“文伟,如果丞相尚在,换位而言,他会作何选择?”
费祎愕然不能回答。
不是费祎答不出,而是这个答案显而易见,不必宣诸于口。
孔明六出祁山前,愿以只手将天补!
费祎的脑海中顿时一字一字现出丞相遗表:伏闻生死有常,难逃定数,死之将至,愿尽愚忠。
“好吧,我知道了”,费祎抹了一下眼睛,“皇长子与我长女本有婚约,我今天是来退婚的”。
片刻后,尚书台公厩中传出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很快,费祎就在尚书台一众属官的众目睽睽下愤然推门离去。
赵骥当天就接到了费祎退婚的报告,几天后,费祎就以御史大夫身份兼领辅汉将军的武职,总领关兴、李球、糜照三部禁军。
得知这个消息后,蒋琬暗暗松了口气。
……
随着秋粮入库,各州的民夫开始按照大汉朝廷的命令,把粮食从四面八方运往洛阳前线。
汉大将军、郿县侯赵骥会同卫将军柳隐,亲率三万雍凉精锐走函谷道东出进攻洛阳。
车骑将军姜维率两万河北兵马南渡白马津,从北面对洛阳形成威胁态势。
镇东将军孟琰率两万青、兖兵马西进猛攻陈留,威胁洛阳东侧。
骠骑将军诸葛诞则与襄阳邓艾部、南乡张嶷部两支兵马东西对进,进攻南阳、颍川二郡。
宛城魏军连声求援,可洛阳朝廷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腾得出手来理会宛城。
孤城不守,随着曹魏所属的荆州刺史、征东将军胡质在绝望下自刎身死,诸葛诞与荆州汉军成功会师于宛城。
夺下宛城后,诸葛诞留部将蒋班驻守宛城,然后命令邓艾、张嶷与他一起北上,从南面完成了洛阳包围圈的最后一环。
司马懿把全部兵力龟缩进洛阳城内死守不出,汉军猛攻数次都被打退了回来。
洛阳城池坚固,强攻会带来很大的伤亡,汉军粮食充足,赵骥并不着急,他下令各部把洛阳围死,如今城内人心浮动,早晚肯定会有人提着司马懿的脑袋开城投降的。
洛阳城内,司马昭拎着一柄还在滴血的刀走进来,把三颗人头丢在地上说:“父亲,太常夏侯玄、中书令李丰、光禄大夫张缉想要诱我父子进宫谋害,然后再跟赵骥谈条件投降,我已把他们尽数斩杀了”。
司马懿看也不看面前的脑袋,抬眼问司马昭:“大将军不是说一定会有人来找我们的吗,怎么这么多时日了还未见到,再这样拖下去只怕城内生出异心的人会越来越多,他放你的时候就没说过如何主动与对方取得联系吗?”
“没有,赵…大将军只吩咐让我父子务必耐心等待,在对方来找我们之前,他保证不会破城的”。
“报!”门外卫士这时忽然通传一声,司马昭赶紧快步出去查看,不一会儿便眉飞色舞地回来低声说:“果然来人了,说是有机密事求见父亲”。
司马懿瞪了司马昭一眼:“子上,你的心思现在全写在脸上了,对方会看出破绽的”。
“是,父亲”,司马昭赶紧收敛神情。
“带进来”。
不多时,一名中年武将被引进司马懿的房间,司马懿上下打量片刻后问:“你是何人?”
对方不答,用眼光扫了一下屋内左右的侍从。
“都退下去”,司马懿挥挥手,只留下司马昭按剑在旁戒备。
“在下甯随,乃是大汉车骑将军麾下部将”。
竟然是他!司马懿微微有些吃惊,姜维在诸葛亮死后第一时间就开始追随赵骥了,不仅献计破坏了自己攻略河套的计划,后来更是几次独领一军配合赵骥作战,借着赵骥这股东风,姜维几乎是青云直上升到了车骑将军的高位,可谓深得赵骥信任。
“直接说吧,什么事?”
“车骑将军欲与司马公共击赵骥,事成之后,保司马公为大汉镇东将军,封侯如故”。
“哼,我焉知这是不是你们的诱敌之计,我凭什么信你?雕虫小技也敢拿来欺瞒于我,谁不知道姜维是赵骥的亲信”。
“车骑将军从来都不是赵骥的亲信,他只是大汉的忠臣”,甯随忿忿回答,“如果非要说车骑将军与谁亲近的话,那他也是视诸葛丞相为亲生父亲般敬仰,宁死也要守护丞相的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