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押返洛阳的途中,王凌服毒畏罪自杀,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兖州毋丘俭的耳中。
毋丘俭心生恐惧,下一个该轮到谁已经很明显了,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与其被动坐等,还不如主动出击,可单凭毋丘俭一己之力很难是掌握了全国权力的司马懿的对手。
毋丘俭不是没想过寻找外援,但作为曹魏的忠臣,他委实无法下定决心拿曹魏的疆土来作为换取汉、吴出兵的条件,特别是对方还野心勃勃地觊觎整个天下。
就在毋丘俭左右为难时,已经被他引为心腹的贾充忽然问道:“将军可曾见过当今天子?”
曹芳登前后,毋丘俭一直领兵在外作战,并未当面见过这位年幼的新帝。
“公闾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洛阳时曾听说过一道秘闻,据说先帝临终前钦定的托孤大臣是燕王,结果司马懿和曹爽趁先帝病重,居然联手篡改先帝遗诏,把燕王排挤出了朝堂”。
“我早觉着不对了”,毋丘俭用力锤了一下,“先帝一直提防司马老贼,曹爽也是个猪狗一般的废物,怎会托孤于他们二人”。
作为曹叡安插到军中的亲信,毋丘俭对曹叡当初如何防备司马懿可是一清二楚,贾充的话正中他心底深处一直藏着的疑惑和不解。
“不止如此,邓飏有次喝醉了还告诉我,当今天子并不是真正的齐王,而是曹爽的儿子”。
“什么?!”
“先帝去世后,曹爽和司马懿联手鸠杀齐王换成了曹爽的儿子,两个人本来说好的是司马懿出任大将军负责外朝,曹爽掌管中枢机密负责内廷,结果曹爽在遗诏上动手脚自己当了大将军,两人这才翻脸狗咬狗的”。
贾充的话漏洞百出,以毋丘俭的精明原是不会相信的,可他现在亟需一个引入外部力量对抗司马懿的理由,不由开始将信将疑。
人总是会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任城王就在兖州,将军召来一问便知”。
任城郡就挨着兖州治所廪丘县旁边不远,毋丘俭派出文钦半请半绑地把曹楷给弄了过来。
“说,现在的天子是不是你儿子?是不是曹氏血脉?”曹楷虽说贵为郡王,但在连曹家天子都大权旁落的情况下,他一个遭忌的闲散王爷在毋丘俭这种手握军权的地方大员面前也只得老老实实的。
“我,我,我不知道”,曹楷看看杀气腾腾的毋丘俭,又看看他身后满脸阴鸷的贾充,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文钦上前一把揪住曹楷的衣领:“娘的,是不是你的儿子你都不知道?”
“是是是”,曹楷身上看不到他爹曹彰半分的威武,要不是文钦现在揪着他的衣领子,双腿发软的他此刻只怕已经瘫在地上了。
“任城王,毋丘将军今天既然叫你来,那肯定是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了”,贾充上前拉开文钦,然后轻轻地替曹楷抚平衣领慢条斯理地劝说,“此事关系你全家性命,你可要想好了再答”。
曹楷连抹数下额头的冷汗,终于下定决心回答:“天子登基时有先王故吏在场,说是……说是……御座之上的确并非我儿曹芳”。
“混账”,毋丘俭一脚踹翻曹楷,“这么大的事你就不去核实一下”。
“小王也曾请旨面圣,不过都被驳回了”,曹楷哭着抱紧毋丘俭的大腿,“将军饶命呀!”
“给我把他带下去关起来!”
毋丘俭眼睛都快喷火了,他愤然道:“我受先帝厚恩,委以方面之任,如今国家有累卵之危,我安能在此晏然自守”。
文钦和贾充也慨然附和说:“将军既肯仗义讨贼,我等愿舍命相助”。
毋丘俭随即命贾充往长安求援共讨司马懿,表示事成后愿把司州让予蜀汉,两家永为兄弟之国。
贾充出发后,毋丘俭派文钦领一军进驻泰山郡抵挡陈泰,自己亲率主力直袭洛阳而去。
……
“公闾辛苦了”,赵骥拉着贾充坐到自己身边,“以后你就在直公身边担任副手,协掌情报机密事宜”。
赵骥一直想在曹魏内部安插一个内奸,多方物色下最后挑中了贾充。
贾充的父亲贾逵是曹魏的绝对忠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贾逵常年在外领兵没时间管教贾充的缘故,贾充身上看不到一丝半点他爹的忠诚品质,满脑子只有利益二字。
在汉强魏弱的大势下,加上赵骥阔绰的出手,贾充在选择叛魏投汉时完全没有丝毫犹豫。
要论挑拨离间,贾充绝对是个好手,诸葛诞和司马家是姻亲,这么铁的关系都经不起贾充的离间,司马昭硬生生被贾充说服相信了诸葛诞会背叛自己,西晋建立后,贾充更是中伤诬陷了一大批朝臣。
而且贾充当狗咬人完全没有道德底线,连当街弑君这种事干起来都不带眨一下眼的。
赵骥不介意让贾充变成自己的黑手套,这样的人是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的,只不过不能像司马昭一样让自己的双手也沾上血。
赵骥回信假装同意了毋丘俭的请求,随即表奏以魏延为将出击洛阳,由关兴接替他典掌长安禁军。
对于赵骥的请求,蒋琬自然极力反对。
赵骥也没跟蒋琬多争,当即表示愿意收回自己的意见。
第二天,魏延就抡着拳头打进了尚书台。
“蒋公琰,你什么意思,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这辈子就没打过几场舒服仗,临老了难得有机会独自领兵,还是攻打洛阳这样的大仗,你凭什么拦着老子的好事!”
蒋琬虽然身居尚书令这样的要职,是和赵骥、马良一起辅政的重臣,但在魏延眼中就是个和杨仪差不多只配给自己催饷督粮的后勤官。
蒋琬知道魏延的脾气,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丞相临终把天子安危全部交到将军手中,责任不可谓不重,将军岂可轻易交于他人之手”。
“什么他人不他人”,魏延鼻子一哼,“要是连关侯的儿子都信不过,那满朝还有谁能是你信得过的?哼,不然让蒋斌还是蒋显来就信得过了?”
魏延这可就是诛心之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