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想到齐王府,这一脉原本稀松平常,但齐王世子夫妻却出了名的能生,这两口子生了六子一女,皇帝看得眼馋,甚至还曾经动过别样念头,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没有谋夺臣妻,但将世子妃的妹妹纳入宫中,也就是林婕妤,林婕妤半点不如姐姐那般能生。
想到围场发生的事,皇帝轻而易举串联出一条线来,只不过,林婕妤和齐王府有亲,真的就证明这事齐王府是主使吗?
皇帝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抑或说是因为身为皇帝对皇权的敏感,觉得自己不止齐王这一个敌人。
但身为君主,仅仅是察觉到对方有动机,就已经足够对他们出手。
圣驾返京不久,皇帝找到自己才提拔不久的年轻心腹密谈不过半个时辰,第二日,朝廷就开启了轰轰烈烈的弹劾行动,被弹劾的对象是齐王府。
先帝只有一个亲弟弟,便是因为谋反身死的戾王,齐王虽然只是先帝的堂弟,但却是和皇帝如今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一支,老齐王也是如今皇室唯二辈分最高的长辈,在宗室内部地位颇高。
这些年皇帝因为孝顺,齐王府许多事情,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齐王府的势力倒是越来越大。
只不过,再大的权势,手中无兵,那就不过是皇帝案板上的鱼肉。
外人眼里权势滔天的齐王府,从有人弹劾被皇帝认可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无数趋炎附势的臣子,着急忙慌地想上去踩一脚。
从齐王府子弟侵占良田,到抢占民女、包揽讼司,最后甚至连老齐王本人都被扒出来几十年前的丑事,齐王府本身屁股就不干净,眼看着大厦将倾,犄角旮旯里的仇人全都冒了出来。
连着数日,都有齐王府的苦主前去敲击登闻鼓,桩桩件件,甚至都没有半点冤枉之处。
皇帝本就有心要惩治齐王府,不到半月功夫,齐王府褫夺王位,全家男女老少流放岭南。
曾经盛极一时,眼看着要问鼎大位的齐王府,就这么树倒猢狲散,齐王府那些遍布京城的产业,也让京城权贵们吃了个肚饱肥圆。
“快将人打出去,我们显国公府可没有这门姻亲!”显国公夫人难得在下人面前失态,此时恨不得生生将那前来禀告荣嘉县主上门的人给活活吃了。
只是下人还没来得及行动,一道修长的身影就走了进来。
“母亲,二弟和荣嘉县主的婚事,乃是在圣上面前都过了明路的,虽然如今齐王府落败,但君子信诺,岂能因家中之事,就迁怒未来儿媳妇呢?”秦璟温声说道。
显国公夫人和躲在她身后的秦二,此时全都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的儿,你还要你二弟娶罪臣之后?”
秦璟点头,说道:“齐王府是男丁获罪,又非女眷惹事,她们本来也无错处,何必过于苛责?”
秦二急得跳了起来,说道:“大哥你自己要娶阁老嫁的姑娘,反倒眼睁睁看着弟弟我入火坑,娶个罪臣之后,大哥你好狠的心!”
秦二全然忘了,当初他定下婚事之后,没少在秦璟跟前显摆自己是未来驸马爷,只不过那时候秦璟从未跟他计较。
秦璟皱眉说道:“这桩婚事不是当初你自己求来的吗?荣嘉县主落水,你冲到前头去救她,难道不是因为心存爱慕吗?”
秦二听到这话,一时不知道秦璟是在阴阳怪气,还是他当真这么想。
显国公夫人说道:“就算你弟弟爱慕她,我也不允许罪臣之后入门!”
秦二感激地看了母亲一眼,说道:“过去是过去,今日是今日,我早就不喜欢她了。”
秦璟眉头紧皱,说道:“朝秦暮楚,此非君子所为。”
秦二念叨着:“我才不是君子!”
秦璟转头对着显国公夫人说道:“母亲,岭南路远,瘴气丛生,荣嘉县主本就体弱,您不如提前让她和二弟成婚,也算是全了我们显国公府的情义,就算您不怜惜她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您也要多多考虑显国公府的名声。”
显国公夫人既然决定要背弃婚约,显然她是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在的:“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齐王府失了圣心,若要在此时履行婚约,那才是真的惹得圣上不满,你应该也不想咱们显国公府落得个和齐王府一样的下场,你放心,回头我派人送银两接济一二,也算是全了我们显国公府恩义的名声。”
显国公夫人当然没有送银子的打算,她向来短视,此时只想着赶紧将这个老古板的大儿子哄骗过去。
秦璟却知道这只是母亲的敷衍之语,说道:“陛下宽厚仁和,已经处置了齐王府,不会因为年轻小辈的事而迁怒,母亲,就算此时二弟不成婚,难道还能一辈子不成婚吗?这桩婚事总是存在的。”
秦二听大哥念叨半天,他反倒烦了,说道:“大哥这么担心荣嘉县主,担心她无所依仗,你怎么不干脆娶了她?大哥要全了显国公府信守承诺的名义,大可以自己退了阁老家的婚事另娶……”
秦二话还没说完,就被显国公夫人捂住嘴巴。
“胡说些什么!为了一个罪臣之后,居然敢攀扯你大哥!”显国公夫人就算短视,也知道阁老家这桩婚事极其要紧。
秦二被亲娘这么指责,眼中闪过一抹受伤。
秦璟听到这话,先觉得生气,而后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定定地看着母亲,说道:“如果真要退亲,我可以和二弟一起退亲,人无信而不立,我这便去禀告父亲与祖母,先退我的婚事,再退二弟的婚事。”
显国公夫人听到这话,心头大震,她了解秦璟,知道大儿子既然这么说了,便是他真的这么想,他也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阿璟!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不就是履行婚约吗?母亲这就派人去请你未来弟媳妇进来!你千万别冲动!”显国公夫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