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山临走前再三嘱咐了张初一好几遍,更是强调张林轩过完小年把表妹陈妍送回哈市,这才带着司机离开了红旗林场。
董场长派了一辆马爬犁送张初一他们回到了榆树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静谧得如同被时间遗忘。
远远望去,榆树屯像一颗遗落的明珠,镶嵌在这片白色的世界里。村庄的上空,袅袅炊烟缓缓升起,那炊烟如同一条轻柔的白色丝带,在空中缓缓舞动着身姿,然后又渐渐消散在清冷的空气中。
村口处,那棵依旧挺立着的老榆树,它就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静静地守护着村庄。
那树干粗壮而又结实,树皮粗糙且布满了岁月的纹路,仿佛是大自然亲手镌刻上去的历史印记。虽然是寒冬时节,可老榆树却依旧生机勃勃,树枝上挂着尚未消融的积雪,就像是给它披上了一件白色的披风。
树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向这个世界展示着它顽强的生命力,与这冰天雪地的寒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那棵古老而又充满生机的榆树下,站着的正是哥几个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另一半。有温柔娴静的陈妍,爽朗泼辣的蒋金凤,还有善良质朴的马红梅。
再看那边,王大撇子、李淑芬两口子后面站着王建国,王大撇子今天把自己拾掇得格外精神,他媳妇也是一脸喜气洋洋的模样。
更让人惊喜不已的是,因为张林轩回来了,师娘于素青也在大姐的陪伴下,长途跋涉地赶回到了这屯里。
师娘的脸上带着岁月的痕迹,但那慈祥的笑容却从未改变,大姐则紧紧地挽着师娘的手臂,时不时地轻声在师娘耳边说着什么,两人的身影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显得格外温暖。
而颜红军呢,今天可真是太反常了。平日里,他就像一阵旋风,总是风风火火地冲在最前面。
可今天,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迫不及待地第一时间就冲到哥三哥面前。只见他站在那地势稍高的地方,身子站得笔直,像一棵挺拔的小松树。
他的手臂在空中不停地挥舞着,朝着几个人用力地挥动,那动作又急又快,就像生怕哥几个看不见他似的。
可他脸上的神情带着点儿小心翼翼的谨慎,眼睛里还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就在这时,眼神最为敏锐的张初一本来还在纳闷好兄弟的一反常态,突然,他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住了一般,停在了一个身影上。在那人群之中,有一个略显苍老的身影。
那身影有些佝偻了,就像被岁月的重担压弯了腰似的,但是张初一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正是他们许久许久都未曾见到的段老爷子。
老头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那一道道深深的皱纹仿佛在诉说着这一年的艰辛,可他的眼神却依然坚定而有神,正微笑的看着自己点了点头。
“二哥、亮子,是段老爷子,段老爷子回来啦!” 张初一眼睛瞬间瞪大,眼中满是惊喜的光芒,声音也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得有些发颤,那声音里像是藏着无数的喜悦与感慨,每个字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颜红军和亮子听到这话,先是像被定住了一般愣在原地,仅仅一瞬间,他们的脸上就如同绽放的花朵一般,惊喜交加的神情瞬间布满了整张脸。
他们的眼睛里像是燃起了两团炽热的火焰,那是对段老爷子深深的思念与牵挂所转化成的激动。
下一秒,三人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人群的方向一路小跑起来。他们的脚步又急又快,每一步落下都在雪地上溅起一小片雪花,就像他们那抑制不住、从心底深处喷涌而出的激动情绪。
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又重新凝聚。
张林轩则不紧不慢地赶着爬犁,他的脸上挂着乐呵呵的笑容,心里满是感慨。这几个货啊,平日里看着一个个五大三粗的。
可在这一刻,在见到阔别一年的段老爷子面前,终究还是像孩子一样,那爬犁在雪地上缓缓前行,发出 “嘎吱嘎吱” 的声响,仿佛也在为这重逢的喜悦奏响着独特的背景音乐。
越靠近人群,他们的心就跳得越厉害,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当终于看到段老爷子那熟悉的身影时,二驴子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千言万语都堵在了那里,最后只化作了一句带着哭腔的 “老爷子……”,豆大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亮子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段老爷子,泪水在眼眶里蓄满,然后夺眶而出。
他的身子微微晃动着,像是被这巨大的惊喜和激动冲击得有些站不稳,嘴里喃喃自语着:“老爷子,您可回来了……”
张初一跑到跟前先是冲着陈妍点点头,接着整个人朝着段老爷子猛地冲了过去。
什么话也没说,猛地张开双臂,一下子就紧紧地抱住了老爷子。他抱得是那样的紧,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他把头深深地埋进老爷子的肩头,就像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这一刻,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师父张春福离世后,他的世界仿佛瞬间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像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地刺进他的心房,然后在里面肆意搅动。
记得在师父的葬礼上,张初一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做着各种事情。他眼神空洞,周围的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人们的哭声、安慰的话语,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
他默默地站在师傅的棺木前,看着那张熟悉而又永远沉睡的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他觉得自己不能哭,仿佛只要一哭,师傅就真的永远离他而去了,他想在这最后的时刻,用自己的坚强留住师傅的一丝气息。
葬礼过后,生活还得继续,可张初一的世界却彻底变了样。每天清晨醒来,他总会习惯性地去寻找师父的身影,直到意识回笼,那股深深的失落感便如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
他独自去做那些曾经和师父一起做的事情。不停地跑山打猎,仿佛这样就能把内心的痛苦宣泄出去,可是每一次握住猎枪,却又像是在他的心上划一道口子。
每一个夜晚是最难熬的时刻。他会紧紧地抱住被子,缩成一团,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以前,师傅总会给他讲一些过去的故事,那些故事里有勇敢的猎人,有神秘的山林传说,而现在,只剩下他自己面对这无尽的黑暗和寂静。
在面对外人时,张初一总是强装镇定。他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他害怕别人的同情,更害怕自己一旦表现出脆弱,就会彻底崩溃。
所以,他把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都深深地埋在心底,独自承受着这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在这一刻,往昔的种种艰难与孤寂如潮水般涌回他的心头,他仿佛瞬间变回了那个刚穿越到这个年代、举目无亲的少年。
那时候的他,就像一片无根的浮萍,在陌生的世界里漂泊无依。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人们的穿着、说话的口音、生活的方式,都与他曾经熟悉的世界截然不同。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可以依靠的港湾,心中充满了迷茫与恐惧。
他把头深深埋在老爷子的怀里,哭得肆意而放纵。那哭声里有一年来的委屈,有对师父离去的悲痛,也有对老爷子深深的依赖。
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浸湿了老爷子的衣衫。在老爷子的怀里,他不再是那个要强的、独自承担一切的成年人,而是那个脆弱的、需要人疼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