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隧军溃,杨祚奔逃后,邓艾当即打起曹彰名号,四处宣传“投降免死,为乱者杀”。辽东军已是群龙无首,自也没有继续作乱的胆量,大多投降。
邓艾控制县城后,当即向曹彰汇报,并请示是否弃城与主力汇合。
邓艾一战定胜局,夏侯霸的表现也不遑多让。
自领命之日起,夏侯霸再次发挥传统艺能,弃马步行,不分昼夜,狂飙猛进,硬是两日一夜赶到辽水之畔。随后探测河水结冰厚度,待确保冰面足以行军后,即率部夜过辽水。
夏侯霸毕竟是轻装,如果遇到全副武装的辽东军马根本没有作战能力。于是乎待部队成功渡河后,夏侯霸并不急于令士兵休息,而是先立一寨,做到有备无患。
与此同时,卑衍所部辽东军亦是快马加鞭赶路。卑衍自也清楚能否守住辽水足以决定其生死,然而作为一个只知道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地方门阀,根本没有夏侯霸那样的觉悟。自乘高头大马而行威慑欺压之事,又岂能与主将亲作表率的魏军相提并论呢?
于是乎,魏军行军虽远,却先渡辽河,辽东军于翌日过午,方才姗姗来迟。而当卑衍看到魏军营寨时,已是六神无主。既不知对手拥兵几何,亦不晓其何时至此。只觉得魏军有如神兵天降,势不可与争。遂尽丧拔寨之胆,只得击鼓试探一阵,即领兵回。
夏侯霸见辽东大军至,都做好了以身筑基,血战一场的准备了,却见贼众如此,不由哈哈大笑,方才放心令士兵继续休息,一面将此间境况告知曹彰。
曹彰得邓艾、夏侯霸之言,惊喜不已。谓田豫道:“仲权勇武善战,孤自知之,却不料其豪胆如此,族叔后继有人也。邓艾之为,更出孤之所料。皇兄初言其力战赵云之事,孤尚自不信,本以为名不见经传一小辈耳,不期竟垂如此伟绩,是国中又添一奇才也!”
田豫亦由衷赞叹道:“王上有此等良将作辅,何忧蜀吴也?一统天下,可计日而待也。”
由于邓艾一战定辽隧,曹彰再无后顾之忧,当即决定改变最初计划。二人又商议一番,索性令邓艾休整一二日后弃城,率部走小道会师襄平。曹彰则亲率主力,放弃沿线一切城镇,直捣黄龙。
……
公孙渊于襄平,见杨祚只携数骑逃回,得知辽隧失守,是又惊又怒,且乱且惧。欲要问罪之际,复得辽水防线亦未能构筑的消息,登时肝胆俱裂,跌坐于地。
至此,公孙渊方知自己辽东偏僻乌合之众与中原虎狼之师的差距。而辽隧杨祚一部被击溃后,此即襄平守军满打满算不过两万。而重整旧部尚需时日,自辽水至襄平又再无险可守,面对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魏军,似乎只有一种结局。
极左与极右往往是共存一身,随时切换的。此刻公孙渊之前睥睨天下的自信已是荡然无存。
公孙渊之所以敢于反叛,是因为其自始至终都认为曹丕要应对汉吴双方的军事威胁,没精力顾及自己这种小角色。是故在得知魏军主将是曹彰之后,公孙渊是真正的哭笑不得。
哭是哭自己的政治存在乃至生物存在即将结束,笑是自己区区一方杂鱼,竟能得朝廷如此照顾,倒也够在阴曹地府吹嘘的资本了。
可惜世上从无后悔药,曹彰亲至,说明曹丕此番就是冲着要彻底解决辽东问题来的。而那手明升暗降之法,亦不过为求战找借口耳。也就是说,叔父公孙恭自断臂膀的计划,才是应对这场削潘事件唯一解。
想当然的判断事情,都会使思维带有倾向性,最终也只会得出期望得出的结论。
“辽东兵将,皆非朝廷之敌也。今曹彰亲至,更无胜机,还请主公早做打算。”卑、杨二人见大势已去,已有投降之意。
公孙渊叹口气,摆摆手,示意二人退下。
昔日支持自己逼位夺权者是此二人,如今欲缴械投降者亦是此二人。公孙渊自知顽抗到底必是一死,遂与左右商议投降事宜。
然而直至此时,辽东内部,是战是降,众多利益集团还是各怀鬼胎,没能达成统一共识。
有难舍家业者,有井底之蛙者,亦有心存侥幸者。如此拉扯多时,曹彰大军已杀至襄平城外五十里处。
公孙渊也不管那些,赶忙派相国王建、御史柳甫望曹彰军中请降。
……
“小人王建、柳甫,为达公孙太守之意,特来求见。”
“哦,毁书斩使之际,何其狂也?今不日将亡,见孤何干?”对于这种大鼻涕流到嘴里才知道擤的人,曹彰是半点好脸色也没给。
“公孙太守为奸人蛊惑,又受小人威胁,不得已而行此事。今幸而天兵驾到,为乱之人无势可依,太守即教吾等至此,非有反叛之心也。还请王上明查!”
曹彰怒而击案道:“哼,拥兵自重,蓄意谋反,罪无可赦!尚有胆巧言令色也?公孙渊其降如诚,何不自缚来见孤也?如此无耻之徒,留之何用?侍卫何在!拖出大营,就地处斩!”
王、柳二人吓的一哆嗦,口呼“饶命”,叩头不止。曹彰背过身去,挥手示意执行。
又将随行之人断舌行劓,遣还襄平,一来羞辱公孙渊,二来示之“降与不降,皆难逃一死”之意。随后当即亲率前部,火速杀至襄平。
受降固然轻松方便,成本低廉,但曹彰自有其政治目的。
如今魏国朝廷对地方门阀并不能达到绝对的控制力,这次是运气好,公孙渊问题的处理是在与蜀吴集团的休战期间,但下次呢?谁也说不好未来战争的时间点。尤其是如果准降怀柔,让其他二心者感到反叛成本不过如此,其平叛成本将会更高,正不知几人作乱,几人称王。还不如一劳永逸,杀鸡儆猴。
公孙渊见王、柳已死,随行者亦不成人形,面如死灰。自知难逃一死,不敢拖延,乃携其子修,易容更衣,收拾细软,先于魏军大至窜逃出城。
望北千里无人烟,望东汪洋势连天,望西曹彰正相候,惟有望南生机显。公孙渊行不多远,正自庆幸溜得快时,却见不远处一彪军马杀到,正是邓艾。
公孙渊躲避不过,只得下马受缚,邓艾将其押解至曹彰处,曹彰于襄平城前宣其罪状,腰斩之。随后攻城,城内群龙无首,毫无抵抗之意,魏军不费吹灰之力,即攻破襄平。
曹彰入城,令凡参与叛乱者,上至郡官,下至兵士,尽皆处斩。受牵连者数万,嚎哭之声逾月不绝。
该来的屠城,还是来了。